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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更新日期:2013-10-15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你知道每个月最高兴的日子是哪天吗?”皓哥走在前面说,牛总“吭哧吭哧”的跟在后面走。皓哥抱的是两提九瓶装的,而牛总抱的则是一提九瓶装的,一提十二瓶装的(天哪,这多出来的一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管它了,就算是偷来的也懒得管了),九瓶装的才500ML/瓶,而十二瓶装的则是580ML/瓶。

“啊!啊!”牛总说,不知道他是在答应皓哥的话呢,还是在喘粗气。

“要不要换换?”皓哥回过头来问道。

“不用不用,”牛总急切地说,仿佛害怕皓哥真会过来跟他换似的,“没事没事。”

“遭不住了你就喊,”皓哥用鼻音很重的贵阳话叫道。其实皓哥不是贵阳人,皓哥是广东人。“OK!”牛总说。

“每个月最高兴的日子是发工资那天,”皓哥说。

“是啊!是啊?”牛总说。

“那你知道每个月最纠结的日子是那天吗?”他们已经走过了保安亭,里面只有一个执勤的穿制服的年轻的女保安员再哪里兀自埋着头记录着什么,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带小孩的女人正在上公交车,还有一个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的土了头的老头跟在后面。皓哥这回用上了比较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并不是只有标准的普通话才能把他那时那刻的正义的使者或不平的抗争者的愤怒的情感充分表达出来。兴许,我私下窃以为,如果他用自己的方言,也就是正宗的广东话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的话,可能会更带劲的。可那样一来,他们之间压根就无从交流,因为牛总根本听不懂什么广东话——他觉得那听起来简直就像大猩猩的语言一样怪声怪气的。粤语歌倒是能听懂两句,比如BYOND的“今天我······”或“原谅我······”,说起来,BYOND的歌还真是好听,好听呀好听!唉,可惜就是那个家伙死得太早、太年轻!

“怎么样,BYOND的音乐即使在今天听来依然是那么的铿锵有力、不同凡响、出类拔萃吧!”一曲《光辉岁月》过后,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持人那自鸣得意的点评,好像她也跟着这首歌荣耀了一回,“有人说,”女主持人继续道,“BYOND的作曲和编曲用的也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和弦而已,可是出来的东西却是那么的强劲,那么的有生命力······”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头顶,没有一丝风,甚至连苍蝇都懒得扑动翅膀,他懒心无肠的抬起头眯起眼睛扫了眼堆在田里的铺着的麻布袋上的东一堆、西一堆的小麦堆,那眼神绝望得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此恨绵绵无绝期”呀!

“啊!啊?”牛总快速的移动双脚道。

“每个月最纠结的日子也是发工资那天。”皓哥说完又回过了头,“要换换吗,遭不住了你就喊。”

“是啊是啊!”牛总赶忙应道,“走走,不用不用,没事没事,”其实牛总早就累得不行了,牛总的两只手都快要断掉了。

“休息下,休息下,”皓哥喊着先把手里的酒放在了面前的圆形花台的边沿,牛总赶紧跟上也放下了手中的酒。

“菜一百多,就一百多,”皓哥说,“加起来才三百多。”

“是啊是啊!”牛总说。

“要是在外面搞啊!”皓哥说,“起码也得七八百。”

“是啊是啊!”牛总说。

“还是自己做划算啊!”

“是啊是啊!”

 

 

 

我打开车门,把果汁递给了皓哥,然后坐进了副驾驶室。

“这杯是什么?”皓哥接过果汁后抬着左手边的那杯问道。

“西瓜苹果。”

“这杯呢?”他又用眼睛看着右手的那杯道。

“也是。”

“加冰了吗?”

“加了。”

“得赶紧回去,”皓哥发动车子说,“要不然我老婆这杯就化了。”

我说“是是”。

“你卡里还有多少钱?”等红绿灯时皓哥问。

我说“完了”,“都被他们下完了,”我说。

我盯着红绿灯看,3——2——1

“这哪是什么福利卡,”皓哥一脚踩下油门说,“明明就是变相要我们为打错的果汁买单。”

(“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全是他妈骗人的鬼话”,“110”上了高架桥撒欢的跑了起来,风从窗口大把大把的砸进驾驶箱里)(所以他觉得还是装疯卖傻的好啊!)

“什么水果最解酒,”收音机里的男主持人高声叫嚷道,“当然是西瓜和雪梨了。”

“是吗?”女主持人和他一唱一和地道,“何以见得?”

“嗯,这个呢,是因为——啊!这鬼天气热死了,风扇!风扇!给我买个大风扇来,要那种又大又圆的那种,转速起码要在一千码以上,最好把我吹上月球上去好了!可怜啊!大热天的,我们播音室里连个空调都没有,对了,口渴难耐,来杯冰镇啤酒好了!妙极了!‘咕噜咕噜’,畅快啊!怎么样,各位司机朋友,是不是也来点。唔,我看不行,最近酒驾查得可严了,而且还有吊销驾照的危险,又要被拘留,算了算了,好吧!让我们回归正题,为什么西瓜和雪梨比较解酒呢,因为西瓜中的氨基酸和酒精中的基氨酸在人体内发生化学反应生成氨基酶排出体外,所以,喝酒过量的朋友记得要吃西瓜哦!西瓜是个好东西哦,又消暑,又补充水分,又解酒,厉害吧!”

牛总在心底盘算着下回是喝西瓜苹果好呢还是喝西瓜雪梨好?

一辆吉利熊猫突然一下子从旁边车道窜了出来,迅速抢了我们的道。

牛总骂了一句“他妈的”。

“找死呀!”皓哥气愤的骂道。

“你倒好,”车子以四十码的速度向前跑动时皓哥说,“天天待在东山,不用为榨错的果汁买单。”

我未答言。

“你卡里打的是多少钱?”

我说是“一百九”。

“不是半年以上的老员工才有一百九的吗?”

“我也快了嘛,”我说,“我是四月十八号来的,今天是八月——”

“八月二十六,”皓哥说。

“这是他们决定的,是珊姐打的,我也不清楚,”我说。

“大概他们觉得你一个人在东山也不容易,”皓哥道,“又要做那么多事情,又要备那么多店的货,还要管那么多人的伙食,还跟车送货,现在哪还有人愿意做这个的。”

“有焉阿姨她们的嘛!”牛总有些不耐烦地说——他感到很不舒服,似乎受到了某种侵犯——他想要赶快结束这种对话,“我一个人哪做得来那么多的事情!”

“你的工资是多少?”皓哥又开始发问。

“上个月两千,”我只得道,“这个月一千九,你的呢?

“我一千六,”皓哥道,“我老婆才一千五。”

“怎么这么低!”牛总非常惊讶,“我以为你们店里的都比我高,你们那么辛苦,从早忙到晚,又是下大力的活,有时候忙起来连中午饭都吃不成。”

(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演员)

    一个交警在桥脚十字路口那里抄罚单。下面停满了车。

牛总说“他妈的!有交警”。

“没事,”皓哥说,我们的红色长安车跑到了六十码。“像这种的不会管我们拉货的。”

我有些不相信,果然,我们的“110”从旁边跑过时,交警连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

车子虽说已经出了市区,但都司路高架桥这里还是二环以内,也只能以六十码的速度在跑,现在是下午两点,在这里能过跑到这个码数的时刻不多。而且还仅仅只有一千来米的距离,过完这段距离后又是红绿灯和交叉路口,我们得在那儿转弯,要么左转上东山,要么右转下水口寺。

一辆崭新的黄色跑车停在凯宾斯基酒店下面。不知是兰博基尼还是法拉利的,没看清楚标志,那棱角和线条简直就像把利剑,或像条鲨鱼。不知从何时起,贵阳的街头随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豪车。那天我们还在“畅想”KTV下面看到一辆停着的加长版的宾利(我说是宾利,小张哥说是林肯)呢,那车身足足有有我们的小长安车两个还要长。

“这些家伙,开着豪车四处招摇过市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感觉到惭愧。”一辆宝马五系从我们的“110”旁边“唰”的一声擦过,我说。

“咋会?”杰哥一脸不解的瞅了我一眼。

“贵阳穷人这么多,”我脱口而出。

杰哥没有开口,什么都没有说。

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至少不该在他面前说这种话的。

“皓哥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车子向右拐时杰哥问。

“有过,”我说,“打过一次。”

“其实他走了满想念他的,”杰哥说着,笑了。

“是啊!”牛总说,“喝酒的人少了一个,都不好玩。”

 

 

“文皓要走,你知道吗?”杰哥问,“你给他们打电话了没,叫他们带框过来装奇异果和火龙果。”

“喂,”电话接通后我对着话筒说道,“货到了,下货,带两个框过来装你们店的奇异果和火龙果。”

一辆灰不溜秋的夏利悴不及防地从桥脚拐了出来,一下子抢到我们前面去,杰哥赶紧点了一下刹车,同时骂道,“操你妈的,开的什么**车。”

“这狗日的赶着去投胎啊!”牛总说。“转个弯也不知道打转弯灯的。”

“开车最怕遇到这种斯儿的,”杰哥说着松开了踩着的刹车。

“撞上去!”牛总欢欣鼓舞的道,“撞死这些狗日的!”

“你小子找死呀!”杰哥觉得很好笑似的笑了起来。

“皓哥倒是跟我提起过他要走,”我说,“只是具体什么时候走他没说,我也不便问。”

“这个月底,”杰哥说,“或者下月初。”

“唔。”

“其实他要走,早就预料到了。”

我等着他的下文。

“孩子在一边,大人在一边,”杰哥说,“也能理解。”

“哦,”我随口敷衍道,“也是的。”

原来“皓哥和郑莉萍是同学”,是“郑莉萍叫皓哥过来帮她忙的”,这是小饭告诉我的,他就是这样说的,还有他老婆,他们都是一起读书的,当然,这是后面才慢慢了解到的。

 

 

“你看,”柳媚从一个半新旧的揉皱了的黑色塑料袋里捣鼓半天终于掏出一套儿童服装来。小外套的面前有一只呆头傻脑的小熊,此刻正龇牙咧嘴的对着开车的皓哥傻笑——如果是郑莉萍或者郑姗姗送的话,他一定会认为那是对他的嘲笑的。“这是大街送给珠珠的。”

“哪个大姐?”皓哥问。

“九街的那个。”

“她还真是想得周到。”坐在副驾驶室牛总嘟哝道。

“她今天和你逛市西路了?”

“是啊!她老早就一直叫我一起去逛了。”

 

 

“我老婆说,郑莉萍要一个多发一千块钱给我和我老婆。”皓哥说。

牛总坐在副驾驶室总是没来由的感到紧张,他的肌肉就像冰柜里面的冻鸡一样的绷得紧绷绷的。

“她不说清楚,我不要这个钱。”

“这——”他可能等着我发问。

“这算什么?”皓哥气不打一处来的说,“是这个月加的工资,还是慰问金?”

“是啊是啊!”牛总努力模仿着那个有着三个老婆的天使迪安·迪亚莫斯。他总为自己模仿得不够惟妙惟肖而大伤脑筋。

“不知道她是要发现金还是打在工资卡上?”

“这个,”我道,“不太好说。”

他等待着,脸都憋青了。

牛总有些担心,怕他火上加油,或者误把刹车踩成油门。

“要是发现金,我就当面问她清楚。”

牛总保持沉默。

“要是打在卡上,我就把多余的钱取来还她。”

还是不说话为妙。

 

 

“其实文皓挺好玩的,”我们的“110”被堵在水东路往蟠桃宫的那条单行巷道里时,杰哥无话找话似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

“有觉得,”牛总道,“这车堵得真恼火!”

“恼火!”杰哥道,同时探出脑袋蹭着往前面看了一下,“怕是从红绿灯堵到这里,不过天气又这么好,又是周末,出去玩的人当然多。”

“唔,”牛总点点头。

“我觉得文皓就像个小孩,杰哥一边扭动钥匙一边道。”

“是呀!”我笑道,“他饿了马上就要吃,如果不立马吃的话,他啥也不干。”

“这刘文浩,一点都不懂事,”坐在白色长城车里的郑莉萍十分愠怒的道,“几个车二三十个人都在等他,他还要去吃早餐,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是呀!”姗姐也很生气地道,“办个事情一点都不利索,去买个东西要那么一大早上的。”

就在几车人还在很不耐烦的躁动中时,皓哥和范总终于一个捧着一包冒着热气的滚热包子朝着车子这边狂奔过来了。

我们的“110”紧跟着前面的五菱车在去石板果蔬批发市场的那条已经变形了的、坑洼不平的砂石路面上一路颠簸狂奔。五菱车的车身震得“轰”的一声,然后弹起来离地有五公分左右,一个长方形的凹陷处赫然映在眼前,刹车已来不及,只得以相同的速度硬迎上去,随着车身剧烈的震动和高高弹起又快速的落下,只听“哐当”的一声响,突然之间,车内一下子光亮了起来,自然光从抖落下后车窗玻璃的缺口照射了进来。等我们反应过来之时,车子已经开出了十来米远。那呈茶色的整块震落在砂石路面上的玻璃像一块棉布上布满了一颗颗菱角分明的亮闪闪的水晶一样,皓哥说,这是钢塑玻璃,所以不会四散开来。

他打电话给杰哥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后说,“这下姗姐又有得说的了。”他说他和姗姐吵过架,小红红也和她吵过架,所以“她总是针对我,一出什么差错马上抓住不放”。我只得说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赶时间才开得这样快,还要赶着回去送中午的货。“上回还因为大西门办会员卡的事在九街找我老婆说了一大堆,他妈的有什么事就直接来和我说呀!找我老婆干嘛!”皓哥越说越气,我只得耐着性子听他发泄。

“对了,”皓哥像终于找到合适的开口询问的机会的那样时刻问道,“上回去笋子沟烧烤的那回肯定又说我什么了吧?”

“这刘文皓,做哪事情都做不成,开个车子也不晓得开走哪里去了?”姗姐抱怨地说。

“太不像话了!”郑莉萍也焦急得抓了狂。

嘟嘟哭着闹着要吃奶要睡觉,王哥也急了眼,杰哥也失去了耐性。

我们在黑漆漆的一个下坡的分岔路口的右手边那条道上靠边停下了长城车,两边成犄角相对的巨大绵长的山脉使峡谷里愈发显得黯淡无光,饱含湿气的浓雾一劈一纳的在峡谷里比划开来。不远处一家人的昏黄的灯光从栽有樱桃树的疏密不均的树篱笆里闪射出来映在在茫茫的夜色中,狗吠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对白色的光束从远处打着照射过来,在岔路口那里朝左手边徐刺下去了,接着又是一束耀眼的白光,一辆摩托车也由远而近然后顺着左边徐缓而下的道路消失了。岔路口正中方位塑立起来的已经生锈了的巨大的广告支架和那上面的绘着五彩斑斓的图画的涂料广告牌在不时闪过的车灯照射下忽明忽暗,我们点着的烟火就像是星星点点的、摇曳不定萤火虫的光。

“不认识路也不晓得在岔路边停靠的!”杰哥早已失去耐性的说,“就算小分岔路口你不用停吗,大分岔路口你得停啊!”

“既然都晓得我不晓得路还让我走超前,他们不晓得在前边带路的!”皓哥说着激动了起来。“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看不上眼。他们只会放大我的错误,别人和我犯同样的错误他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犯了哪怕一小丁点错误他们就用放大镜来看。”

我说“没说什么”,此外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皓哥说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有那么夸张没有?”杰哥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一点也不夸张,”我道,“你知道以前他和我送货的时候一天说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什么?”面包车终于以蜗牛一般的速度爬出了小巷道,杰哥换做二挡,面包车的发动机发出重车上坡时特有的“嗡嗡”声,“哥哥们,”杰哥咕哝道,“千万不要停,老子的车可是重车,老子可不想来个半坡起步啊!”

“牛总,今天吃什么,”送完货回东山的路上时皓哥问道。

“牛总,今天小酒搞起!”

“牛总,今天小火锅搞起!”

“牛总,要是他们那帮家伙知道我们两个大白天的在这里小酒小菜的搞起,而他们自己却在店里面一天忙死累活的干着,我估计那帮家伙肯定会气疯的,不活活的气死才怪哦!”

“自从皓哥从店里面调回仓库来的那段时间,我几乎不用管吃什么菜的问题,”我道,“皓哥叫买什么我就随他高兴买什么,我只管出钱就是,当然,他也出,一人一份嘛。”

车子好不容易杀上了平路,又遭遇红灯。

“我几乎不用动手,只管玩电脑就是,也不用担心没饭吃,因为他总是饿得比我快。”

“牛总,”我的《三傻大闹宝莱坞》还没看到一半时,皓哥就在过道里喊道,“开饭啦!”

“对了,那天晚上皓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们都睡着了。”

“两三点钟。”

“你送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打车过去的?”

“我送他们去的,”杰哥说着把车速加到了六十码,车身开始有轻微的晃动,“深更半夜的在哪里打车?”

一只巨大的青蛙从桥上往旁边的楼房跳了过去,青蛙殿着巨大的像广告横幅一般的白肚子和泛着清幽的蓝光的后背在夕阳余晖照射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在一家餐厅拉开粉红色窗帘的、目睹此景而目瞪口呆得忘记了继续聊天的两个男人被它用那鲜红得像火焰一般的舌头轻轻一卷,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送进了像汽车头的前盖一样开合的嘴里。

“他妈的!好快的法拉利!”杰哥骂道。“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了。我他妈的是不是在做梦?”

“是呀!”牛总道,“有两个人都被它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