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牧殇哥哥那听书去了！”一胖乎乎的小童，顶着摇摇欲坠的冲天辫，，边向身后大喊边跑向城中那株绿意盎然的硕大古树。
“诶！诶！诶！这孩子，平时叫他做点活，就从没见他利索过！”手里还做着针线活的妇人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道：“五年前，那姓顾的造反，可苦了咱的牧先生······”一听这话头，围起来的几个妇人都皱起了眉头。“谁说不是呢！原本恩恩爱爱的小两口就这样阴阳相隔，永不得见，着实是苍天不开眼啊！想当初，若不是小蝶姑娘，我这条老命也早丢在饥荒里了！说来似乎那人又回来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说着说着，一个个都愁云惨雾聚拢。
“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可牧先生还是个倔脾性，说什么都不肯续弦。咱们替他说门亲事，他还直摇摇手说：‘没关系，就这样一人也挺好，清净不是？’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啊！我要不是老了，铁定得去追他。”一妇人笑嘻嘻的说着。“呵，就你这模样，真倒贴牧先生也不会收你。我说要是牧先生真肯续弦，想必南阳城的女子都得跑去先生家排排队。说不定连那顾家的大才女也不顾颜面去······”说着，妇人瞄了瞄四周，低声道：“你们可别去乱嚼舌头。那顾家大才女可当真担得起仙女的称号。”
“哟，你还见过？”
“可不是，那天我去······”
······
时年元安初年，初夏，距顾氏之乱已有五年，四海升平，天下大治。
细雨微摇后，南阳城更添一份清爽，嫩柳初展，斑驳的青石板也微微湿润。由护城河引进城内的曲折小河在城北拐了个弯，流向城外。一株硕大的古树矗立在河边，青葱的树盖遮出一片浓荫。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一张红木雕花桌摆在树前，书生打扮的男子左手扣着厚重的惊堂木，右手持着一把合拢的檀木扇，说到高兴之时便拿扇比划两下。人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丹凤眼，一字眉，朱漆唇，脸型略显削瘦，倒象是大病一场，而且一身儒衫被浆洗无数次，早已发白。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者，逼切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
“牧先生，等等！我家少爷有请！”
牧觞正收拾好行头打算回家，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凤眼斜挑，唇角不知是在笑还是原本就在的淡淡的微弧，“你是？”
“啊！哦哦，我是顾三少的小厮，三少说先生讲的书当真有意思，特想请先生······”小厮停住了话，轻轻地啧了两声。原来牧觞转过身子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小厮，这是他的习惯，但那张素颜却让小厮惊为天人，不由顿住了话。“顾三少想请我做什么？”牧觞重新转回身子，捧起桌上的一盏青瓷杯，尽管凉了，但讲了一下午的书，虽不费力气，却当真费口水。
小厮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牧觞，“少爷问先生可否赏个脸，今晚去顾府吃顿酒，谈论谈论方才所讲的逍遥游。”似是急了，小厮匆匆的说完了话，就调转马头。
“诶，等等！”牧觞不觉好笑，自己似乎没这么凶神恶煞吧，怎这小厮一副就义的神情。放下茶盏，他拍了拍小厮的肩，道：“既然三少请我，那我自然是去了。”被轻轻一拍的小厮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鼓励，涨红了脸，“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先不要急着多谢，你抬起头来！”牧觞双手抱在胸前，等着小厮的动作。“······先生，这······”小厮搓了搓手，慢慢的抬起头。下人，总比其他人多干点，小厮的脸被晒得黑黑的，但却涨满了羞红，红乌黑油亮的眼睛一会看天一会看地，就眼角余光斜斜的偷瞄着。“先···先···先生······牧先生！”小厮大喊一声，整个人向后蹦了起来，不蹦不行，看着牧觞越来越靠近的脸庞，他觉得越来越不能呼吸。
“呵！”牧觞轻声一笑，“唔，还不知道你名字？”
“我，我···牧先生，我先走了！”小厮慌慌张张的向后退了两步，他突然想起来，面前的牧先生被人戏称清心寡欲的下凡谪仙。可是······
“等等，你过来，将我这些东西拿到前面的暮雪斋。”牧觞两指轻敲红木桌，发出轻轻的咄咄声。
“是，先生！”小厮抹了抹头，全是冷汗啊！
第一章 酒倾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