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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殇子迦太基(12)

时间:2008-11-05来源:天涯社区 作者:非常不敢说 点击:

23.梅陶鲁斯,痛折一股  
  公元前207年。从罗马城下无功而返之后的4年间,汉尼拔每况愈下。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一,塔兰托丢了。那是在公元前209年,丢失的过程也和得来时一样:按照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的说法,是快八十岁的费边贡献出一个自己已经不太用得上的侍妾,搞定了对二手货有格外兴趣的守城将领,塔兰托再次从内部被攻破,此所谓报应不爽。
  
  二,马塞鲁斯死了。这个号称罗马之剑的老头,是坎尼之后唯一一个敢主动进逼汉尼拔主力部队的罗马军官,公元前208年,第五次当选执政官的马塞鲁斯和与他一同当选的克里斯比努斯率军到卡卢尼亚前线准备决战,这二位趁着夜色轻骑出巡,想窥探敌人的动向,结果正落到汉尼拔布好的网中,双双战死(克里斯比努斯逃回营后不治身亡)。汉尼拔为他在意大利战场碰到的仅次于费边的第二号棘手人物,举行了隆重的火葬,并将骨灰礼送其家属。
  
  双杀罗马执政官,创下开战以来的新纪录,但这无法从战略层面改善迦太基人的处境,他们被挤压在亚平宁半岛西南的布鲁提安,动弹不得,人也越来越少,倒是罗马的总兵力增加到了空前的23个军团。汉尼拔几乎一刻不离意大利南部的海军登陆点,期待着来自本土,或不管来自哪里的援军,可惜,无论非洲、西班牙,还是马其顿,都不见一点动静。
  
  不过,这一年总算有了盼头,哈斯德鲁巴要来了。兄弟同心,其力断金,这比那些只会营私误国的议员们可靠多了。汉尼拔了解这个弟弟,论狡诘多智,他或许比不上三弟马戈,但论沉稳勇毅,则有过之,正因为如此他才放心以西班牙大本营托付,尽管最近那边的形势似乎有点不妙,但是等他到了意大利与自己会师,必能打败同样到了强弩之末的罗马人,到时候不愁他们不把西班牙连本带利还回来……哈斯德鲁巴,有十几年没见了吧?毫无疑问,对这个二弟,汉尼拔所期待的除了军事上的强援,还有一份骨肉亲情,用以慰籍自己疲惫的心——他怎么还不来啊?
  
  哈斯德鲁巴终于还是来了,但汉尼拔不曾想到,当他捧着弟弟久违的面庞端详时,后者已不能张开眼睛向他回望——哈斯德鲁巴,只剩下了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
  
  事情的经过时这样的:新迦太基沦陷,西班牙震惶,马戈和吉斯戈分别奔赴巴利阿里群岛和北非,招募新兵。哈斯德鲁巴则对收复失地并不乐观:以现在三军各自为战的局面,他在西班牙已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迦太基惟一的希望,就是大哥汉尼拔,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手上的有生力量带到意大利,交到大哥手里。
  
  公元前209年,新迦太基沦陷一年后,哈斯德鲁巴北上的大军在贝库拉被西庇阿堵住,双方展开主力会战。罗马人占了上风,哈斯德鲁巴没有恋战,率主力突围而走。在消灭了殿后的迦太基部队后,西庇阿自知无法在敌人进入高卢地界之前追上他们,只好目送着哈斯德鲁巴踏上当年他哥哥走过的北伐之路。
  
  蒙森著史至此,对西庇阿的抉择表示非议,认为他放走敌人,使其重演汉尼拔的远征,让本土再次陷入危险,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赌博行为;富勒的观点正好相反,他赞同西庇阿不贸然孤军犯险的决策是慎重的,因为他身后毕竟还有马戈和吉斯戈两军。历史不能假设,两难之际运气再次帮了大西庇阿。
  
  哈斯德鲁巴翻越阿尔卑斯山,似乎不像他哥哥那样困难,他沿途并没损失太多的人手,反倒是抵达波河谷地之后,招募了1万高卢和利古里亚人作为补充。论行军,这个表现超过了他哥哥,但论打仗,哈斯德鲁巴毕竟不是汉尼拔,他大张旗鼓地攻打普拉森提亚要塞,虽然在罗马人中引起恐慌,让大家觉得“汉尼拔变成了两个”,但由于久久不能得手,给了敌人调动部队的时间,丧失了闪击战最宝贵的先机。当罗马人调动6个军团堵住他南下的各条道路时,哈斯德鲁巴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写信向哥哥求援,但不幸的是,他的信使走错了路,跑到已经被罗马人夺回的塔兰托,自投罗网,更不幸的是,抓获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留在意大利战区的头号狠角色,执政官尼禄。
  
  尼禄向以杀伐决断果毅明快著称,他从信使口中撬出情报后,立即上书元老院,自请破例跨战区助战。根据罗马定制,某个战区的指挥官不得擅离职守,但现在的战机稍纵即逝,尼禄也就先斩后奏特事特办,他留下大军继续与汉尼拔对峙,还不时发起佯攻,自己则率领7000精兵,也不等中央政府的批示,就日夜兼程秘密赶赴前线,很有点“司马懿克日擒孟达”的风范。
  
  经过7个昼夜的急行军,尼禄的精兵赶到前线,为了不引起哈斯德鲁巴警觉,他提前派传令官知会了前线长官李维亚斯和波西亚斯两位司法官,让他们不要增设营地,也不要接待。就这样他的7000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来。李维亚斯建议他们稍作休息,尼禄则坚持趁敌人没发觉,马上就动手。
  
  罗马人百密一疏,根据他们的军礼规制,巡逻队到司法官营中报道时,号手鸣号一声,到执政官帐中则鸣两声,所以当他们到尼禄处汇报军情时,号手照惯例吹奏,结果这一声号响,传到了对面营中哈斯德鲁巴的耳朵里,他立即判断出情况不妙,罗马军中来了一位执政官——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于是,当次日罗马人来挑战时,哈斯德鲁巴坚守不出,暗中筹备撤退,待得夜幕降下,他率全军弃营而走,准备向西取道弗拉米尼大道,在南向迂回绕到翁布里亚,与汉尼拔会合。
  
  这时候,一个更可怕的厄运抓住了哈斯德鲁巴,他的向导陷害了迦太基人,将他们引入梅陶鲁斯河谷的绝境,而背后敌人已经追了上来。
  
  哈斯德鲁巴只能背水列阵,与敌人决死一搏。他亲自率领从西班牙带来的精锐部队居于右翼,新招募的利古里亚人居中,高卢人在左路,正对着尼禄。他把大象部队派往中路,支援入伍未久的利古里亚新丁。结果这一招弄巧成拙,这些庞然大物在黑夜里更加难以控制,罗马人鼓噪呐喊,使得它们掉头向自己冲来,造成了双倍的伤害,利古里亚人很快崩溃。在右路,哈斯德鲁巴亲率的西班牙部队战斗力最强,和他对位的李维亚斯占不了上风。而在左路,尼禄隔着圣安吉罗溪流与高卢人对峙,黑暗中后者不知罗马人底细,不敢贸然来攻,尼禄借此机会留下少许部署虚声恫吓,自己则率主力从后面疾行绕过罗马中军,赶到右路与李维亚斯合围哈斯德鲁巴。
  
  眼见败局已定,哈斯德鲁巴从容蹈死,他猛踢马腹,单骑冲进敌阵,力战而亡。主帅战死,士兵们斗志瓦解,天亮时战斗结束了,此役迦太基方的3万余人,一半被歼,一半投降后被卖做奴隶。尼禄带着他的战利品——哈斯德鲁巴的人头,像来时一样秘密潜回自己军中,然后,他将这个残忍的礼物装在篮子里,抛进了汉尼拔的营中。
  
    泪汪汪,湿衣襟。
    再不能弟兄们南征北战,
    再不能弟兄们东逃西奔。
    再不能弟兄们把汉室重整,
    再不能弟兄们把孙曹剿平。
    再不能弟兄们共同肝胆,
    再不能弟兄们议论军情。
    再不能弟兄们朝欢暮乐,
   再不能弟兄们训教子孙。
   ……
  
  京剧《造白袍》里,刘备听闻关羽死讯后的唱词,正是汉尼拔此刻心境的写照。自来兄弟如手足,痛折股肱,英雄同悲。
  
  对于哈斯德鲁巴之死,李维评价道:“在犹有一线生机时,哈斯德鲁巴很重视个人的安危,不以一军主帅之躯轻身犯险;但当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他坦然地面对死亡,战至最后一滴血,无愧于他一生的事业。”
  
  这段来自敌方的评价,写出了哈斯德鲁巴生命最后时刻的奋勇悲壮,他的表现固然对得起父兄之烈,但正是他的败亡,断送了汉尼拔和迦太基在这场战争中的最后一点希望,这个责任虽死莫赎。据说汉尼拔捧着弟弟的头颅哭道:“我看见了迦太基的末日,罗马将从此称霸世界。”这应当不只是大恸之下的口不择言,他此时已经知道,现在的败局纵然是他也无力挽回了。
  
  [NextPage24.北非谍影]

24.北非谍影  
  梅陶鲁斯之役哈斯德鲁巴的兵败身死,深深刺激了汉尼拔,那之后的整整两年,他驻兵布鲁提安偃旗息鼓,几乎没有动作,仿佛一直消沉在难遣的哀思里,恰似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汉尼拔老虎不发威,罗马人毕竟还是不敢当他是年画,也没有谁跑去捋虎须。双方就一直僵持着,公元前207年-公元前205年,第二次布匿战争的主战场意大利,就在这种平静的气氛中度过。
  
  不过大战的第二分战场西班牙,就没这么安定和谐了。大西庇阿占了新迦太基城,又逐走哈斯德鲁巴之后,开始着手对付伊比利亚残存的迦太基势力。公元前206年春天,招募了4.5万大军的西庇阿和马戈、吉斯戈的6万联军在伊利帕对峙,这将是决定西班牙命运的一战,一连几日双方都只列阵,不战斗,仿佛搏杀只在指挥官的意念中进行。终于,西庇阿抓到吉斯戈的一次懈怠,他先用轻骑兵突袭了后者的前哨阵地,迦太基人以为敌军要发动总攻,便仓促整队,把主力都集中在了中路,结果正中西庇阿下怀,他趁敌军聚拢之机发动骑兵两翼包抄,冲破了迦太基军的阵势,这打法与坎尼之战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胜利者换成了罗马人。
  
  迦太基一军皆没,吉斯戈和马戈分别逃到迦太基本土和巴利阿里群岛。大西庇阿乘势追击,一举夺下加的斯,至此,迦太基人丧失了在西班牙历史最久的据点和全部作战力量,他们在当地的威信也随之荡然无存,西班牙诸部落系数倒向罗马。从公元前211年请命西征,到伊利帕一战定乾坤,西庇阿用了不到5年的时间就征服了面积约等于意大利本土两倍的伊比利亚半岛,其拓土之功,为罗马建城以来所未有。
  
  西庇阿身边一些精通官场智慧的朋友劝他说,不世之功已经成就,现在可以急流勇退,长保富贵了。西庇阿暗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西班牙算什么?在他心中还有更大得多的目标:迦太基,他要征服迦太基,征服非洲。
  
  现在迦太基最后的臂助,就是他们的属国努米底亚了。努米底亚并非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由若干小王国、城邦、部落构成,都是迦太基名义上的臣属。其中最有实力的是西边的马塞西利安王国,该国君主西法克斯曾在公元前213年背离迦太基,并招致哈斯德鲁巴的武力回应,但那次迦太基政府的宗旨是治病救人,在哈斯德鲁巴用武力做通了思想工作之后,西法克斯迷途知返重回迦太基阵营,政府也就没把他怎么样,他仍然是努米底亚首屈一指的大户。现在迦太基势力大衰,西法克斯的立场再次变得至关重要。
  
  多次在战场上见识过努米底亚骑兵力量的西庇阿,也打起了西法克斯的注意,伊利帕战役之后,他带着海军指挥官莱利乌斯,出访马塞西利安王国,准备把西法克斯争取过来。
  
  罗马新星到访,西法克斯不敢怠慢,盛情款待,宾主尽欢。正要谈到结盟正题的时候,忽有手下通秉,吉斯戈到。这下气氛变得十分尴尬,西法克斯只好做和事老,劝西庇阿和吉斯戈考虑议和。西庇阿觉得这一趟来得值,虽然没能拉拢西法克斯为己用,但让他和迦太基生了嫌隙,这家伙投怀送抱是早晚的事,目的达到,他告辞回西班牙去了。
  
  次年(公元前205年),西庇阿任期结束,要回罗马了。当时他毕竟还不到30岁,难免少年意气,在给罗马元老院的告捷文书中,大大的激扬文字了一下,还要求元老院准备一个盛大的凯旋仪式。但等西庇阿的得胜之师返回罗马时,却发现元老院态度不冷不热,并没有他要求的典礼。后来西庇阿才知道,这是费边的授意,在他看来西庇阿没能阻止哈斯德鲁巴进入意大利,这就是失败,夺下西班牙也只能算将功补过,虽胜不赏。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心高气傲的西庇阿却很受刺激,更坚定了他征服迦太基本土的决心。当年三月份的执政官选举中顺利当选的西庇阿,在就职演讲上发誓要将战火烧到非洲,彻底征服迦太基。这种说辞自然让激进派大感痛快,但以费边为首的稳健派则不以为然,年过八旬的费老指责西庇阿年少轻狂,不知轻重缓急,不思解决盘踞意大利南部的汉尼拔,却要孤军入敌境,忘了当年雷古鲁斯的教训,这种左倾冒险主义的歪风必须刹住。西庇阿也不客气,对老前辈反唇相讥,说他老了,思想陈旧保守,不知与时俱进,自己兵进北非,就是要调动汉尼拔回援。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西庇阿退让了,不再坚持率领意大利本土的大军出征,但要求元老院派他去西西里军区,他只求只身赴任,不从意大利带走一兵一卒。元老院同意了这个折衷方案,并授权他在西西里便宜行事,这等于表明了中央政府的立场:西庇阿可以到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岛上去自行其是,赌一赌运气,前提是赌本自己出。
  
  西庇阿果然没带走意大利的现役士兵,但他以私人名义从翁布里亚招募了一支志愿军,把他们带到西西里。西西里岛上的罗马驻军,是当年被费边发配来的坎尼败军,这些人血战余生,却一直受着二等公民的待遇,因此雪耻复仇之志无比强烈,这正是西庇阿需要的,他很快就把这个“坎尼军团”训练成了一支可怕的力量,进兵北非的条件正在成熟。
  
  不过,出乎西庇阿意料的是,他争取西法克斯的外交努力却失败了。
  
  原来,那天在马塞西利安的匆匆一晤,让吉斯戈亲眼看到了西庇阿的风采。他在西班牙败于后者,却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一睹西庇阿真容后,迦太基人叹道:“有这样的对手,我们就别再考虑怎么收回西班牙了——想想怎么保住非洲吧。”吉斯戈知道,凭罗马的实力加上西庇阿的手腕,西法克斯必会倒戈,这老家伙刚刚兼并了努米底亚二号强国马西利安,实力更非昔比,一旦投靠罗马人,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拴住这个努米底亚老大的心,吉斯戈非出狠招不可,他咬了咬牙,抛出自己最珍贵的宝贝:索芙妮斯芭·吉斯戈,他的掌上明珠。
  
  索芙妮斯芭,苏菲·玛索的索,丽芙·泰勒的芙,妮可·基德曼的妮,凯瑟琳·泽塔-琼斯的斯,杰西卡·阿尔芭的芭。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大美女,李维说吉斯戈的这个爱女不但貌美如花,更兼秀外慧中,精通音律,知书达理,总之,她那冰清玉洁的气质,和那妖媚性感的外形,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目光无情地揪出来。
  
  迦太基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又没有英雄来救时济世,只能把国家战略交给美女索芙妮斯芭了,自来名将如美人,其实这话反过来理解也通。索芙妮斯芭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在那个封建包办婚姻大行其道的罪恶年代,她本人是没什么发言权的,正是“汝岂得自由”。
  
  西法克斯已是老头子了,他的子女都比索芙妮斯芭年长,但当这个绝代佳人送到面前时,老人家还是喜不自胜,当即就“苍苍白发对红装,一树梨花压海棠”了。他向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岳父吉斯戈保证,誓死效忠迦太基,决不上西庇阿的贼船。迦太基人的和亲政策收到了成效。
  
  但就在西法克斯老先生怀里抱着下一代,嘴里唱着《迟来的爱》,乐而忘忧时,另一个人却在暗处嗔目决眦怒发冲冠地准备向他报仇——马西利安王子马西尼萨。
  
  马西尼萨的父王格拉去世后,不知为什么,他的继承权似乎没能得到国人的认可,西法克斯趁机出兵兼并了马西利安,放逐了马西尼萨。这灭国之仇本就够不共戴天的了,而此外还有一桩大恨,让马西尼萨与西法克斯更加十倍的不共戴天:索芙妮斯芭,她本是马西尼萨的未婚妻。
  
  这样的国恨家仇足以让马西尼萨不择手段,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迦太基大敌,舍大西庇阿其谁?于是,这个流亡海外的努米底亚王子走进了西庇阿的营帐,请罗马人帮他上演一出王子复仇记。
  
  在哈斯德鲁巴击杀老西庇阿兄弟的卡斯托罗之战中,马西尼萨作为迦太基方的骑兵主将居功甚伟,因此也可以说,大西庇阿与他有着杀父之仇。但用人之际,西庇阿并不计较这些私人恩怨,他知道马西尼萨是一员良将,对他委以重任,还希望凭借他在努米底亚人中的影响力,把北非从迦太基人手中夺过来。
  
  公元前204年,西庇阿大军起锚,直下非洲,此时他手上有3.5万马步军,其主干是“坎尼团”,马西尼萨则作为骑兵指挥官从征。尽管远在罗马的费边又表示反对,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风烛残年的费边,毕竟是上个时代的人物了,所谓剑老无芒,当年的罗马干城,也不可避免地和大多数老年人一样,变得因循守旧,舞台也应该交给年轻无极限的西庇阿一代了。老费边·马克西姆斯像蜡烛一样在最难熬的黑夜中为罗马保有了一丝光亮,但天快亮的时候,也既是蜡炬成灰之时,不久后他就将死去,看不到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
  
  罗马舰队在突尼斯湾西北端,乌提卡附近的阿波罗角(现名麦基角)登陆。迦太基城进入临战状态。汉尼拔和马戈都在意大利战场,此时国内能战之将仅剩下吉斯戈一人,只能由他临危受命,勉为其难。吉斯戈自知不是西庇阿对手,还希望能和平解决,他让西法克斯出面居中调停。
  
  西庇阿应邀遣使到西法克斯和吉斯戈的联营谈判,他授意使者假意和谈,东拉西扯,净捡些不着边际的来说,谈了一整天,借此机会把迦太基军营中的部署看了个一清二楚。天色向晚,罗马人表示要回去考虑考虑。而当夜,西庇阿就给迦太基人来了个火烧连营,他的士兵们早就被告知了敌方的部署虚实,杀起人来放起火来轻车熟路。西法克斯和吉斯戈仓皇逃跑,还没开战就先输了一阵。
  
  此后,西庇阿围攻乌提卡,围城40天无功而返;迦太基人几次试图将他赶出非洲,同样不能奏效。经过一年的相持,到了公元前203年春天,双方在巴格拉达斯河大平原展开决战。西庇阿亲率罗马骑兵在右路,马西尼萨带着这一年中从故国马西利安招揽的努米底亚人居于左翼,正对着死敌西法克斯。此前迦太基人赖以制胜的努米底亚骑兵,现在罗马人也拥有了,迦太基人更落下风。最终,除了吉斯戈从西班牙带回的4000伊比利亚步兵能抵挡一阵,其他各军种基本是一触即溃,罗马大获全胜,迦太基的主帅吉斯戈也阵亡了(一说吉斯戈逃回迦太基城后以丧师之罪被处决)。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西尼萨击溃了马塞西利安骑兵之后,死追逃跑的西法克斯,后者落马被擒,由于西庇阿早有严令不得伤他性命,老头子才得以作为俘虏幸存下来。马西尼萨马不停蹄,急驱西法克斯老巢,从后宫中抢出了索芙妮斯芭。
  
  也说不清索芙妮斯芭爱的究竟是马西尼萨还是西法克斯,就像说不清貂蝉爱的是吕布还是董卓一样,又或者在乱世之中,儿女之情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东西。比起西法克斯,年轻的马西尼萨应该更像个英雄,索芙妮斯芭也就答应委身,与他再续前缘。本来故事到这里,也算完满了,但偏偏有人要出来破坏气氛,这厮就是西庇阿的呆鸟副将莱利乌斯,他向西庇阿举报说,马西尼萨擅自掠夺了属于罗马的战利品。
  
  西庇阿不是教条主义的人,要只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大概也就不较真了,但这个战利品是索芙妮斯芭,她的艳名西庇阿也素有所闻,西法克斯一个老头子,尚且被她蛊惑得死心塌地为迦太基卖命,如果血气方刚的马西尼萨也禁不住诱惑,因为她而重回迦太基阵营,那可为祸不小。于是西庇阿招来马西尼萨,向他推心置腹地刨析利弊,大致意思就是说:你是作为罗马的雇佣兵在打仗,就要遵守罗马法纪,按军规,一切缴获要归公,不得擅自藏匿;我们罗马军令如山,违背战争法则,其罪不小,你可要三思;况且此女红颜祸水,西法克斯因之失国,留之不祥,你年轻有为,切不可惑于女色;再说,你灭了马塞西利安,复国在即,届时君临北非,南面称孤,虽日理万姬,何患不能?所以我说,还是找个妥善的办法,处理了吧。
  
  一席话让马西尼萨的满腔热情顿化冰冷,因为确如西庇阿所料,他对索芙妮斯芭已是倾心相许,决定风风光光地将她娶作夫人,而不是当作一个俘获的奴隶那样占有,他被索芙妮斯芭慑服了,就如李维所写“征服者反而成了俘虏的奴隶”。但西庇阿的话是不容申辩的,显然他已不可能同时保有罗马人的支持和索芙妮斯芭。“江山”还是美人?这是一个问题。马西尼萨只能在心中愤懑地呐喊: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他妈是正确答案。
  
  然而,当真的面临“江山美人”这道非此即彼不可得兼的单项选择题时,世人类李隆基辈甚众,能如爱德华八世者,几希?马西尼萨毕竟是个政治动物,儿女情短,“英雄气”却很长,经过一段痛苦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派人送给索芙妮斯芭一杯毒酒,并带话给她说:我答应过你不会把你交给罗马人,但我也不能背叛我的恩主西庇阿。唉!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罗马不负卿!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喝吧,这杯酒叫“醉生梦死”,喝下去,你就会忘记世间一切苦恼。
  
  自从人类始祖夏娃女士被毒蛇诱惑吃下了禁果,美女和毒物似乎就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多少名媛的结局是服毒自尽,正所谓宝剑赠烈士,毒粉赠佳人。据记载,索芙妮斯芭死得高雅从容,她似乎没有悲伤,倒有些看破红尘的解脱,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饮鸩而亡。
  
  至此,迦太基山穷水尽,唯一的指望只剩一个:他们的战神,汉尼拔。
  [NextPage25.碧血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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