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檞寄生(22)

时间:2009-11-19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痞子蔡 点击:

 

 

 

 


你就是我的太阳啊

  晚上九点,我回到研究室,凝视着右手掌心。
  偶尔也伸出左手掌,互相比较。
  "干吗?在研究手相吗?"柏森走到我身后,好奇地问。
  "会热吗?"我把右手掌心,贴住柏森的左脸颊。
  "你有病啊。"柏森把我的手拿开,"吃过饭没?"
  "还没。"
  "回家吃蛋糕吧。今天我生日。"柏森说。
  柏森买了个12吋的蛋糕,放在客厅。
  秀枝学姐和子尧兄都在,秀枝学姐也打电话把明菁叫过来。
  子尧兄看秀枝学姐准备吃第三盘蛋糕时,说:
  "蛋糕吃太多会胖。"
  "我高兴。不可以吗?"秀枝学姐没好气地回答。
  "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觉得你现在的身材刚好……"
  "唷!你难得说句人话。"
  "你现在的身材刚好可以叫做胖。再吃下去,会变得太胖。"
  "你敢说我胖!"秀枝学姐狠狠地放下盘子,站起身。
  柏森见苗头不对,溜上楼,躲进他的房间。
  我也溜上楼,回到我房间。转身一看,明菁也贼兮兮地跟着我。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常会碰到秀枝学姐和子尧兄的惊险画面。
  通常秀枝学姐只会愈骂愈大声,最后带着一肚子怒火回房,摔上房门。
  我和柏森不敢待在现场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可能会忍不住笑出来,恐怕会遭受池鱼之殃。
  明菁在我房间东翻翻西看看,然后问我:
  "过儿,最近好吗?"
  "还好。"
  "听学姐说,你都很晚才回家睡。"
  "是啊。"我呼出一口气,"赶论文嘛,没办法。"
  "别弄坏身体哦。"
  明菁说完后,右手轻拨头发时,划过微皱起的右眉。
  我看到明菁的动作,吃了一惊。
  这几年来,明菁一直很关心我,可是我始终没注意到她的细微动作。
  我突然觉得很感动,也很愧疚。
  于是我走近明菁,凝视着她。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明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很轻。
  "没事。只是很想再跟你说声谢谢。"
  "害我吓了一跳。"明菁拍拍胸口,"为什么要说谢谢呢?"
  "只是想说而已。"
  "傻瓜。"明菁笑了笑。
  "你呢?过得如何?"我坐在椅子上,问明菁。
  "我目前还算轻松。"明菁坐在我床边,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
  "中文研究所通常要念三年,所以我明年才会写论文。"
  楼下隐约传来秀枝学姐的怒吼,明菁侧耳听了听,笑说:
  "秀枝学姐目前也在写论文,子尧兄惹到她,会很惨哦。"
  "这么说的话,我如果顺利,今年就可以和秀枝学姐一起毕业啰。"
  "傻瓜。不是如果,是一定。"
  明菁阖上书本,认真地说。
  "嗯。"过了一会,我才点点头。
  "过儿。认识你这么久,你爱胡思乱想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吗?"
  "三年多了,不能算久吗?"
  "嗯。不过那次去清境农场玩的情形,我还记得很清楚喔。"
  "我也是。"明菁笑了笑,"你猜出我名字时,我真的吓一大跳。"
  我不禁又想起第一次看见明菁时,那天的太阳,和空气的味道。
  "姑姑……"
  "怎么了?"
  "我想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认识你真好。"
  "你又在耍白烂了。"
  明菁把书放回书架,双手撑着床,身体往后仰30度,轻松地坐着。
  "姑姑……"
  "又怎么了?"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短,再往后仰的话,会曝光。"
  "过儿!"
  明菁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敲一下我的头。
  楼下刚好传来秀枝学姐用力关门的声音。
  "警报终于解除了。"我揉了揉被敲痛的头。
  "嗯。"明菁看了看表,"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
  "好。"
  "可是你敲得我头昏脑胀,我已经忘了你住哪?"
  "你……"明菁又举起手,作势要敲我的头。
  "我想起来了!"我赶紧闪身。
  陪明菁回到胜六舍门口,我挥挥手,说了声晚安。
  "过儿,要加油哦。"
  "会的。"
  "你最近脸色比较苍白,记得多晒点太阳。"
  "我只要常看你就行了。"
  "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的太阳啊。"
  "这句话不错,可以借我用来写小说吗?"
  "可以。"我笑了笑,"不过要给我稿费。"
  "好。"明菁也笑了,"一个字一块钱,我欠你十块钱。"
  "很晚了,你上楼吧。"
  "嗯。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知道了。"
  "嗯。晚安。"
  明菁挥挥手,转身上楼。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进入了循环之中。
  只是我偶尔会想起明菁和荃。
  通常我会在很疲惫的时候想到明菁,然后明菁鼓励我的话语,便在脑海中浮现,于是我会精神一振。
  我常怀疑,是否我是刻意地借着想起明菁,来得到继续冲刺的力量?
  而想到荃的时候,则完全不同。
  那通常是一种突发的情况,不是我所能预期。
  也许那时我正在骑车,也许正在吃饭,也许正在说话。
  于是我会从一种移动状态,瞬间静止。
  如果那阵子我骑车时,突然冲出一条野狗,我一定会来不及踩煞车。
  如果我在家里想起明菁,我会拿出明菁送我的檞寄生,把玩。
  如果想起荃,我会凝视着右手掌心,微笑。

 

 

 

 


以这一轮明月为证,我发誓

  柏森生日过后两个礼拜,我为了找参考资料,来到高雄的中山大学。
  在图书馆影印完资料后,顺便在校园内晃了一圈。
  中山大学建筑物的颜色,大部分是红色系,很特别。
  校园内草木扶疏,环境优美典雅,学生人数又少,感觉非常幽静。
  我穿过文管长廊与理工长廊,还看到一些学生坐着看书。
  和成大相比,这里让人觉得安静,而成大则常处于一种活动的状态。
  如果这时突然有人大叫"救命啊",声音可能会传到校园外的西子湾。
  可是在成大的话,顶多惊起一群野狗。
  走出中山校园,在西子湾长长的防波堤上,迎着夕阳,散步。
  这里很美,可以为爱情小说提供各种场景与情节。
  男女主角邂逅时,可以在这里。热恋时,也可以。
  万一双方一言不和,决定分手时,在这里也很方便。
  往下跳就可以死在海水里,连尸体都很难找到。
  我知道这样想很杀风景,但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我,只要看到有人在堤防上追逐嬉戏,总会联想到他们失足坠海后浮肿的脸。
  当我又闪躲过一对在堤防上奔跑的情侣,还来不及想象他们浮肿的脸时,在我和夕阳的中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坐在堤防上,双手交叉放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上,身体朝着夕阳。
  脸孔转向左下方,看着堤脚的消波块,倾听浪花拍打堤身的声音。
  过了一会,双手撑着地,身体微微后仰,抬起头,闭上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右手往前平伸,似乎在测试风的温度。
  收回右手,瞇起双眼,看了一眼夕阳,低下头,叹口气。
  再举起右手,将被风吹乱的右侧头发,顺到耳后。
  转过头,注视撑着地面的左手掌背。
  反转左手掌,掌心往眼前缓慢移动,距离鼻尖20公分时,停止。
  凝视良久,然后微笑。
  "我来了"我走到离她两步的地方,轻声地说。
  她的身体突然颤动一下,往左上方抬起脸,接触我的视线。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挪动一下双腿,如释重负。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你等了多久?"
  "可能有几百年了呢。"
  "因为阎罗王不让我投胎做人,我只能在六畜之间,轮回着。"
  "那你记得,这辈子要多做点好事。"
  "嗯。我会的。"
  我知道,由于光线折射的作用,太阳快下山时,会突然不见。
  我也知道,海洋的比热比陆地大,所以白天风会从海洋吹向陆地。
  我更知道,堤脚的消波块具有消减波浪能量的作用,可保护堤防安全。
  但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在夕阳西沉的西子湾堤防上,我和荃会出现这段对话。
  我也坐了下来,在荃的左侧一公尺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荃。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呢。"荃笑了笑,"你怎么会来高雄?"
  "喔。我来中山大学找资料。你呢?"
  "今天话剧社公演,我来帮学妹们加油。"
  "你是中山大学毕业的?"
  "嗯。"荃点点头,"我是中文系的。"
  "为什么我认识的女孩子,都念中文呢?"
  "你很怨怼吗?"荃笑了笑。
  "不。"我也笑了笑,"我很庆幸。"
  "你刚刚的动作好乱。"
  "真的吗?"荃低声问,"你……看出来了吗?"
  "大部分的动作我不懂,但你最后的动作,我也常做。"
  "嗯?"
  我慢慢反转右手掌,眼睛凝视着掌心,然后微笑。
  "只不过你是左手掌,而我是右手掌而已。"
  "你……你也会想我吗?"
  "会的。"我点点头。
  荃转身面对我,海风将她的发丝吹乱,散开在右脸颊。
  她并没有用手拨开头发,只是一直凝视着我。
  "会的。我会想你。"我又强调了一次。
  因为我答应过荃,要用文字表达真实的感受,不能总是压抑。
  荃的嘴唇突然微启,似乎在喘息。
  正确地说,那是一种激烈的呼吸动作。
  荃胸口起伏的速度,愈来愈快,最后她皱着眉,右手按着胸口。
  "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的身体不好,让你担心了。"
  荃等到胸口平静后,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嗯。没事就好。"
  荃看了我一眼,"是先天性心脏病。"
  "我没有……"我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想问。"
  "我并不是好奇,也不是随口问问。"
  "我知道的。"荃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不是好奇"
  荃再将头转回去,朝着正要沉入海底的夕阳,调匀一下呼吸,说:
  "从小医生就一直交待要保持情绪的和缓,也要避免激烈的运动。"
  荃拨了拨头发,接着说,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压抑的。只不过我是生理因素,而你却是心理因素。"
  "那你是什么颜色的呢?"
  "没有镜子的话,我怎能看见自己的颜色?"
  荃笑了笑,"不过我只是不能尽情地表达情绪而已,不算太压抑。"
  "可是你……"荃叹了口气,"你的颜色又加深一些了。"
  "对不起。"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会努力的"
  "没关系,慢慢来。"
  "那你……一切都还好吗?"
  "嗯。只要不让心脏跳得太快,我都是很好的。"
  荃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的动作都很和缓,可是呼吸的动作常会很激烈。这跟一般人相反,一般人呼吸,是没什么动作的。所以往往不知道自己正在生活着。"
  "嗯?"
  "一般人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但是我可以。所以我呼吸时,似乎是告诉我,我正在活着呢。"荃深呼吸一次,接着说,
  "而每一次激烈的呼吸,都在提醒我,要用力地活着。"
  "你什么时候的呼吸会……会比较激烈呢?"
  "身体很累或是……"荃又低下头,轻声说:
  "或是情绪的波动,很激烈的时候。"
  "那……我送你回家休息,好吗?"
  "嗯?"荃似乎有点惊讶,抬起头,看着我。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你似乎累了。"
  "好的。我是有些累了。"
  荃缓缓站起身,我伸出右手想扶她,突然觉得不妥,又马上收回。
  荃住在一栋电梯公寓的16楼,离西子湾很近。
  我们搭上电梯,到了16楼,荃拿出钥匙,开了门。
  "那……我走了。"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
  "喝杯水好吗?我看你很累了呢。"
  "我不累的。"
  "要我明说吗?"荃微笑着。
  "不不不……你说得对,我很累。"被荃看穿,我有些不好意思。
  "请先随便坐,我上楼帮你倒杯水。"
  "嗯。"
  荃的房间大约10坪左右,还用木板隔了一层阁楼。
  楼下是客厅,还有浴室,简单的厨房。靠阳台落地窗旁,有一台钢琴。
  我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夜景,视野非常好。
  突然听到一声幽叹,好像是从海底深处传上来。
  我回过头,荃倚在阁楼的栏杆上。
  "唉……"荃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疑惑地看着荃。荃的手肘撑在栏杆上,双手托腮,视线微微朝上。
  "罗密欧,为什么你要姓蒙特克呢?只有你的姓,才是我的仇敌,请你换一个名字吧,好吗?只要你爱我,我也不愿再姓卡帕来特了。"
  "好。我听你的话。"
  "是谁?"荃的视线惊慌地搜寻,"谁在黑夜里偷听我说话?"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它是你的仇敌,我痛恨它。"
  "我认得出你的声音,你是罗密欧,蒙特克家族的人。"
  "不是的,美丽的女神啊,因为你讨厌这个名字。"
  "万一我的家人知道你在这里,怎么办?我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到你。"
  "如果得不到你尊贵的爱,就让你的家人发现我吧,用他们的仇恨结束我可怜的生命吧。"
  "不,不可以的。罗密欧,是谁叫你来到这里?"
  "是爱情,是爱情叫我来的。就算你跟我相隔辽阔的海洋,我也会借助爱情的双眼,冒着狂风巨浪的危险去找你。"
  "请原谅我吧,我应该衿持的,可是黑夜已经泄漏了我的秘密。亲爱的罗密欧,请告诉我,你是否真心爱我?"
  "以这一轮明月为证,我发誓。"
  "请不要指着月亮发誓,除非你的爱情也像它一样,会有阴晴圆缺。"
  "那我应该怎么发誓呢?"
  "你不用发誓了。我虽然喜欢你,但今晚的誓约毕竟太轻率。罗密欧,再见吧。也许下次我们见面时,爱情的蓓蕾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你就这样离开,不给我答复吗?"
  "你要听什么答复呢?"
  "亲爱的朱丽叶啊,我要喝的水,你…你倒好了吗?"
  荃愣了一下,视线终于朝下,看着我,然后笑了出来。
  "我倒好了,请上楼吧。"
  "这……方便吗?"
  "没关系的。"
  我踩着木制阶梯,上了阁楼。
  阁楼高约一米八,摆了张床,还有三个书桌,书架钉在墙壁上。
  右边的书桌放置计算机和打印机,左边的书桌堆满书籍和稿件。
  荃坐在中间书桌前的椅子上,桌上只有几枝笔和空白的稿纸。
  "请别嫌弃地方太乱。"荃微笑地说。
  我找不到坐的地方,只好背靠着栏杆,站着把水喝完。
  "这是我新写的文章,请指教。"
  "你太客气了。"
  我接过荃递过来的几张纸,那是篇约八千字的小说。
  故事叙述一个美丽的女子,轮回了好几世,不断寻找她的爱人。
  而每一次投胎转世,她都背负着前辈子的记忆,于是记忆愈来愈重。
  最后终于找到她的爱人,但她却因好几辈子的沉重记忆,而沉入海底。
  "很悲伤的故事。"看完后,我说。
  "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这女子不是很可怜吗?"
  "不。"荃摇摇头,"她能找到,就够了。"
  "可是她……"
  "没关系的。"荃笑了笑,淡淡地说:
  "即使经过几辈子的轮回,她依然深爱着同一个人。既然找到,就不必再奢求了,因为她已经比大多数的人幸运。"
  "幸运吗?"
  "嗯。毕竟每个人穷极一生,未必会知道自己最爱的人。即使知道了,对方也未必值得好几辈子的等待呢。"
  "嗯。"虽然不太懂,我还是点点头。
  "这只是篇小说而已,别想太多。"
  "咦?你该不会就是这个美丽的女主角吧"
  "呵呵,当然不是。因为我并不美丽的。"荃笑了笑,转身收拾东西。
  "你很美丽啊。"
  "真的吗?"荃回过头,惊讶地问我。
  "当范蠡说西施美时,西施和你一样,也是吓一跳喔。"
  "嗯?"
  "这是真实的故事。那时西施在溪边浣纱,回头就问:真的吗?"
  荃想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又在取笑我了。"
  "对了,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可以的。怎么了?"
  "我右手的大拇指,好像抽筋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写得太好,我的拇指一直用力地竖起,所以抽筋了。"
  "我才不信呢。"
  "是你叫我不要压抑的,所以我只好老实说啊。"
  "真的?"
  "你写得好,是真的。拇指抽筋,是假的,顶多只是酸痛而已。"
  "你总是这样的。"荃笑着说。
  "不过,这篇小说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呢?"
  "那种东西,叫瑕疵。"
  "你真的很喜欢取笑我呢……咦?你为什么站着?"
  "这……"
  荃恍然大悟,"我忘了这里只有一张椅子,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靠着栏杆,很舒服。"
  "对不起。"荃似乎很不好意思,又道了一次歉,接着说,
  "因为我从没让人到阁楼上的"
  "那我是不是该……"
  "是你就没关系的。"
  荃站起身,也到栏杆旁倚着。
  "我常靠在这栏杆上,想事情呢。"
  "想什么呢?"
  "我不太清楚。我好像……好像只是在等待。"
  "等待?"
  "嗯。我总觉得,会有人出现的。我只是一直等待。"
  "出现了吗?"
  "我不知道。"荃摇摇头,"我只知道,我等了好久,好久。"
  "你等了多久?"
  "可能有几百年了呢。"
  我突然想到今天傍晚在西子湾堤防上的情景,不禁陷入沉思。
  荃似乎也是。
  于是我们都不说话。
  偶尔视线接触时,也只是笑一笑。
  "我说你美丽,是真的。"
  "我相信你。"
  "我喜欢你写的小说,也是真的。"
  "嗯。"荃点点头。
  "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事?"
  "我们刚刚演的戏。"
  "我……我也不知道呢。"
  "我想,我该走了。"我又看了看表。
  "好。"
  我们下楼,荃送我到门口。
  "如果累的话,要早点休息。"
  "嗯。"
  "那……我走了。"
  "我们还会再……"
  "会再见面的。别担心。"
  "可是……"
  "可是什么?"
  "我觉得你是……你是那种会突然消失的人呢。"
  "不会的。"
  "真的吗?"
  "嗯。"我笑了笑,"我不会变魔术,而且也没有倒人会钱的习惯。"
  "请别……开玩笑。"
  "对不起。"我伸出右手,"借你的身份证用一用。"
  "做什么呢?"
  "我指着你的身份证发誓,一定会比指着月亮发誓可信。"
  "为什么不用你的身份证呢?"
  "因为你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就是了。"荃终于笑了。
  我出了荃的家门,转身跟她说声晚安。
  荃倚着开了30度的门,身躯的左侧隐藏在门后,露出右侧身躯。
  荃没说话,右手轻抓着门把。
  我又说了声晚安,荃的右手缓缓离开门把,左右轻轻挥动五次。
  我点点头,转身跨了一步。
  仿佛听到荃在我身后低声惊呼。
  我只好再转过身,倒退着离开荃的家门。
  每走一步,门开启的角度,便小了些。
  直到门关上,我停下脚步,等待。
  清脆的锁门声响起,我才又转身往电梯处走去。
  继续在台南的生活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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