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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酷刑,七种固体

时间:2020-12-2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冯唐 点击:
北京北京(全文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三大酷刑,七种固体

    酒后第二天,下午上《临床流行病学》,在医院的210教室。

    医用酒精喝高了,在我身上的反应古怪。总结两个字,延迟。

    比如,射xx精时间延迟,比如,酒醉难受时间延迟。早上,除了两眼发直、面带僵硬微笑,没有其他异样。中午,滚烫的铅水开始往脑子里灌,一毫升一毫升地灌,剃刀开始从脑仁儿最里面往外镟,半毫米半毫米地镟。过去凌迟,也有把看得见的刀啊,也有个看得见的刽子手按一定节奏切割,也是从外往内割啊。现在是一把看不见的自动小刀,以不可预测的节拍,从里往外镟。

    我在幼儿园里吃多了打蛔虫的宝塔糖,甜啊,比砂糖还甜啊,大便时看见蛔虫的尸体随粪陨落,白啊,估计它们很少见阳光,还晃悠,不知道是风动还是虫动。幼儿园阿姨让我们把拉出来的数目汇报给她,她在一张草纸上做两三位数加减,汇总后写在工作总结里,说,祖国伟大,毛主席万岁,我们努力工作,帮助班上祖国的三十个花朵们摆脱了一百二十五条阶级蛔虫,花朵们被阶级蛔虫毒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第一个论点,我完全同意。一百二十五条阶级蛔虫是我们三十个人弯着脖子,左手扒开小鸡鸡,一眼一眼看的,一条一条数出来的。第二个论点,没有逻辑根据,我怎么知道肚子里的阶级蛔虫都被杀死了。后来事实证明,阶级蛔虫很顽强,还在,它们曾经钻进胆道,让我差点没痛死,也让我第一次打了吗啡。吗啡好东西啊,肥厚如我老妈,忽悠如宗教。这次会不会是阶级蛔虫被这一斤医用酒精惊着了,玩儿命往脑子里钻?

    我跑到厕所,中午吃的红烧豆腐和三两米饭都吐了出来,我到地下室找食堂大师傅,讨了一大饭盒中午剩下的米粥。凉着喝完迷糊睡去,闹铃响起,已经一点五十了。

    到了210教室,姚大教授西装笔挺,头发特白,铁着脸,看着表在门口等着,辛荑鬼笑着看我,指着幻灯机旁边的两个座子。

    整个教室,就剩这两个座子空着了。

    辛荑和我曾经通过三次讨论,确定了仁和医大三大酷刑。

    第一酷刑,小红脱衣。这个是纯想象,但是我和辛荑都认为,非常残酷:让一个男的吃饱了、喝足了,关进一个特暖和的屋子,双手反绑了,摸不着自己的鸡鸡,双腿捆死在暖气片上,不能挪动半步,然后,小红在他面前脱衣服。我说,世界多奇怪啊,这种年轻时候非常的酷刑用到老干部身上就是心理治疗手段,每周一次,降低心血管发病机率。辛荑说,年轻时尽管是酷刑,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在四十岁之前试试,就像他尽管知道大多数中枢神经药物有成瘾性,还是想在七十岁之后,试试大麻,试试可卡因。我说,还是今天就问问小红愿不愿意给他上刑吧,到了你四十岁的时候,小红也四十岁了,估计都不好意思留长头发了。

    第二酷刑,四大丑女上课。仁和医大有四个伟大的女教授,都是各自领域的绝对权威,都藐视男性,都使用雌激素补充疗法,都忽视个人生活,都可以夜里上街吓人。唯一一个结婚的第四大丑女,上次医院分房子的时候也离了。老四和她老公都是医院教授,因为他们是一家子,医院统一考虑,户口本上男的是户主,就按男的名义集中分了离医院很近的四室两厅。女教授不干,说,第一,我是两院院士,他只是工程院院士,统一考虑也应该以我为主,写我的名字。第二,四室两厅只是一个院士应得的配置。医院说,你们不是一家人嘛。第二天,女教授拿来离婚证明。

    上课的时候,她们目光扫荡教室,总能抓住最差的学生。“你说说,**有多大?”大鸡透露,从来就没结过婚的老二丑女曾经问我们一个八六级师兄。

    “这么大。”师兄双手比了个鸭梨儿大小。

    “多大?”老二两个眼珠子滴溜乱转,但是不影响两个眼珠子还是直勾勾看着八六师兄。

    “这么大。”师兄双手比了个苹果大小。

    “多大?”老二直勾勾看着八六师兄,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

    “这么大。”师兄双手比了个西瓜大小。

    “你请坐。”老二说。课后,老二写书面建议,建议学校让这个八六师兄留级一年。理由三个,第一,缺乏基本科学习惯。被问问题之后,没有马上澄清,是平时的妇女**还是受孕后第一个三月的**还是受孕后第二个三月的**。第二,缺乏基本科学训练。

    不用长度、宽度、厚度、厘米等等科学概念,坚持象土鳖中医似的,手比划瓜果梨桃。第三,缺乏基本科学人格。一个问题,因为问了三遍,给出三个完全不同的答案,没有立场,没有自信,难免将来不成为科学骗子,掮客,叛徒。八六师兄在留级之后的第三个月突然消失,谣传被降级之后羞辱交加去了澳洲,在墨尔本的一家中餐馆当后厨,一款清蒸鱼上过当地电视。老二心中内疚,去澳洲讲学的时候托人约八六师兄吃饭,想劝他振作起来,重新回医大修完学业。八六师兄是开着奔驰敞篷跑车来悉尼的,请老二吃了澳洲最好的西餐,喝91年的PenfoldsGrange,说,在上悉尼医学院,明年毕业,说,想念北京,连续梦见在外交部街59号的英式别墅,帮前辈师太师爷们除草。老二含着半口新世界的PenfoldsGrange,口腔好像泡在漫长的时间的水里,多种美好的空间和植物味道都在这半口液体中还原,想起五十年前常喝的法国酒,想起现在泔水一样的国产干红,完全没提回去读完仁和医大的事,说,你知道吗,外交部街59号的英式别墅,五十年前,一个教授住一个,现在十户人家住一个。

    老二也给我们上过课,右手中指上有个巨大的钻石戒指,年老肉陷,她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拨动钻戒,钻戒在中指指掌关节以上滴溜乱转,阳光下、灯光下,扎眼极了。小红当时说过,秋水你看,女人不靠上床,也能有两克拉的大钻戒,你要对女性更加尊敬,天地比你丫想象的宽阔多了。当时,我点头同意。几年后接到小红的电话,说她在纽约第五大道交五十七街的Tiffany总店,刚给自己买了个大钻戒,套在中指上,钻石真大啊,整个中指全都被盖住了,真亮啊,以后夜里上厕所不用开灯了,中指上的肉还饱满,还不能象老二教授那样把戒指在骨节上滴溜乱转。我在电话里说,开心了?小红说,秋水,我肏你妈,我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我坐在110街的马路牙子上,我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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