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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之远(2)

时间:2018-06-0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乐小米 点击:
  
 
  千越港是这个城市的海岸线上唯一没有城市化的小渔村,靠近海边的山石嶙峋,百米后边是沙土地。就在这片沙土地上长着大片野生的向日葵,生机勃勃。
  第一次带梁天到这里时,我才知道,梁天不是这个城市的人。
  海风吹着梁天的短发,让他的脸看起来特别清爽。梁天问我,这里是不是特别的美?
  我说,这里有很大一片向日葵,太阳一样的颜色。
  梁天说,在海那边,也有一片美丽的花海。至于是什么花,他不清楚,不过,也很像太阳。很久以前,他在那里写生,画下他看过的每一件东西。
  然后,他问我,小涯,你是什么模样?
  我笑,我说,梁天,我说了,你可别喜欢上我啊。我说,我是一个像玫瑰花瓣一样芬芳的女孩子。
  梁天就笑,他的手突然触碰过我的眉际,脸上荡起淡淡的红晕,很小心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说,我只是想触碰一下,那个陪了我这么久的姑娘。
  关于梁天的点点滴滴,我后来才完全清楚。那时,我已经整整光顾了他的音像店一年的时间。我讨厌铺天盖地的试卷,那让我有种窒息感。所以,我就躲到梁天的小屋里,听听音乐,看看自己喜欢看的书。呃,还有池田代理子的《凡尔赛的玫瑰》,一年多来,我不曾完整地看完。我惧怕美好的故事,怕看到最后,总免不了一个伤心的结局。但它依旧是我背包里唯一的漫画,因为只有这本书里的玛丽,才担当得起“玫瑰花瓣”四字。
  我给梁天读报纸,给他读一些自己见过的很美丽却很零散的文字,那一整年时间,我几乎变得不食人间烟火。很矫情,是不是?
  
 
  每次考试临近,我也会附在梁天的桌上刷刷地抄笔记做习题,梁天问我在做什么,我就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说我在给书店做结算,快累死了。
  梁天就笑,他说,小涯,你真是一个小地主婆。
  我不理睬他,继续考虑着那些令人头疼的物理题,到底该用左手法则还是右手法则?该是动量守恒定律还是动能守恒定理?学习的痛苦,梁天绝对是体会不到的。他从小就随父母在那个自由的国度中生活,绝对不必如同我一样,为考试而柔肠百结。当然最令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老师还要声情并茂地宣扬学习是快乐的。学习是快乐的话,为什么高中校园里关着那么多不快乐的丫头和小子呢?
  有很多时候,我是妒嫉梁天的。这个在美利坚合众国长大的男孩,似乎永远不懂忧郁。他说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父亲说,只有中国的大好河山才是世界上最壮丽的画卷,只有这个地方才能成就一个伟大的画家。
  梁天的想法让我哂笑不已,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大好河山多半已经污染不堪了。当然,如果人造美景可以弥补的话,我的话基本属于自说自话。
  梁天的眼睛是去华山写生的时候出现的事故。那确实是一场事故,重重地从后山跌落,身在血泊之中。后来因为淤血压迫视神经,眼睛暂时失明了,母亲一直在他身边陪伴,等待治疗的最好时机,转回美国。所以,不难想象,梁天生活之所以如此从容,还是因为家世良好,而且,他的双眼是可以治愈的。
  那些可以治愈的伤,本来就不需要伤痛。会让人伤痛的,是那些永远不能得以痊愈的伤口,因为时间,辗转成痕,永不能磨灭。
  譬如,父亲遗弃了方涯。
  
 
  圣诞节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雪。因为我的逃课,新班主任已歇斯底里。我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女人,她太嫩,太不爱接受现实。她不能容忍我是不乖的,所以开始向母亲控诉,字字句句民族血泪。
  我觉得阿吉的命真好,她已去了美国,不需要为高考惆怅,不需要面对着新班主任那张脸。我在QQ上对阿吉说,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哀愁全写在这个女人脸上了。阿吉说,你要挺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女人真没同情心。
  
  母亲跟踪我来到梁天这里。
  那时,梁天正在磨咖啡豆,他说要给我煮最纯正的咖啡。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我安静地看着他,看他漂亮的眉毛和漂亮的眼。他说,以前,圣诞节时见过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皱着眉头,他的话使我心里不痛快。
  他说,小涯,你的眉毛似乎是皱着的。
  他的话让我心惊,慌忙低下头,紧紧低着。我说,你怎么知道?你眼睛好了?梁天笑,你怎么这么爱紧张啊。说完,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真的,我本来以为这一年,我会很寂寞。可是,我却遇见了你。
  他说,小涯,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拉着他的手,轻轻地划过左面颊,微笑着,看着他。他的手指真漂亮,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拿画笔的男子,都有一双如此漂亮的手。
  母亲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忧伤。
  那个圣诞真是风大雨狂,咖啡壶跌落在乳白色的地板上,音乐突然杂乱。母亲将我从梁天的房子里拽走,漫天的雪花冲过布帘卷了进来,梁天紧张地呼喊,方涯方涯!
  我回头时,雪花飘在他的眉毛上,白白一片。
  
 
  母亲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话的时候,她流着眼泪,仿佛我是一个无知的失足少女。
  我沉默,我不喜欢面对着她,面对着她的时候,我总像面对着伤口一样忧伤。我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男人执意离开时绝情的模样。
  常常,面对着太阳下长长的投影,我会想,他现在是不是又有了新家,怀抱中是不是有了新的小孩。他哄她睡,逗她笑,纵容她,宠爱她,给她买最甜蜜的糖果,给她穿最漂亮的衣裳。
  而这些,都是他曾经予以我的。我曾是他膝下最亲爱的小女儿。
  
 
  再次找梁天,是半个月后。当我踏进他房门时,我看到有眼泪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掉落,他对着阳光下我细长的影子笑,嘴角抖动,他说,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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