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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共军俘虏(4)

时间:2017-03-0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冰河 点击:
  “干什么哪?武老二你干什么?想犯错误啊?把枪收起来!”
  一个嗓子粗壮的人走来,跟着十几个共军。刺进老旦皮肉的刺刀没再往下,老旦明白皆因它是草绳绑在冲锋枪上,吃不得劲头。可他已吓得瘫软,冷汗透了棉衣。身下的杨北万晕过去了,裤裆里臭气熏天。
  “排长,这就是我大哥,他被我们的炮炸死啦!排长,我就这么一个大哥啊!我就这么一个大哥啊!他就是为了找我才过来的,我怎么同老妈交待啊?我怎么同我老妈交待啊?”
  武老二又哭倒了。这事儿比武白升的死状更令人目瞪口呆。望着武老二那血肉模糊的大哥,大家都噤了声,静默地站立四周,任由武老二疯一样号着……
  “带他们到后面去!赶快!”那排长下了命令。
  国军的炮火姗姗来迟,覆盖着老旦的阵地,这说明师部已经承认战线失守,炮火覆盖是最后的手段。这儿不能待了。老旦想去抬武白升的尸体,被武老二一把撅开。他背起哥哥向后走去。老旦拉起还有些昏的杨北万,叫弟兄们快步跟在后面。越过战壕的共军开始对14军的二围阵地猛烈进攻,老旦回头望去,那里杀声震天,不知又有多少兄弟倒下。
  到了共军阵地,老旦和二子等蹲在地上,这里蹲着一大片国军,瞅来瞅去却没有4营认识的,他们大多沉默,但也有些有说有笑的。旁边是一个共军的营房,门口排着一些国军军官,杨北万哆哆嗦嗦地看着身边那些怒目圆睁的共军,吓得手抖起来。
  “老营长,是要枪毙咱么?”他问。
  “枪毙不会,多浪费子弹,共军都是用刀砍,听说还是铡刀。”二子变戏法一样掏出根烟,故作严重地说。
  杨北万闻听此话,一张孩子脸吓成了纸。
  “别吓唬这娃子,还铡刀?你当是切猪草呢?咋还有私货,拿出来!”老旦对二子伸出一只大手。二子不情愿地伸手入怀,掏出半包瘪瘪的烟。
  “俺看共军这架势啊,咱八成是要被扔进战俘营,要么饿死,要么冻死。”二子丧气地说。
  “喂!你们几个!”一个士兵指着他们说,“说你们哪!这里挖个坑,把这兄弟埋了!”
  老旦忙站起来,走去抱着武白升的武老二旁边,他跪下拍了拍武老二,武老二挣了一下,老旦继续拍他。他抬起头,看见老旦的眼,松开了手。老旦抱起武白升,将他放进个不大不小的弹坑,再看着武老二。武老二点了头,老旦便用手挖着周围的土填进坑里。被炮火炸松的表土依然坚硬,但老旦挖得坚决,指尖很快就磨出了血。弟兄们也围过来向里推土。武白升那张可怕的脸消失了,不一会整个人就不见了。老旦心中酸楚,十年战火生涯,终归屈辱地埋在土下,武白升刨个坑埋了,谁可以给自己刨个坑呢?武白升和兄弟重逢了,这叫死也瞑目了。而自己若离去,谁会去想他家里还有孤苦的女人和孩子呢?玉兰让他回家,又如何能回得去?每一个家都留不住,每一个家也回不得。百死亦不得一生,一生又只剩飘零,飘荡成这个样子,还是逃不出被人砍头。老旦堆上最后一抔土,见雪花又飘飘落下,心中便泛起难言的苦,眼眶湿了。
  几个共军战士见老旦满手鲜血,眼眶通红,拣了几把铁锨递过来。二子死人埋得多了,将这土包拍得圆溜溜的。几个共军战士死命拽着武老二不让他去,这家伙要背过气去了。老旦把酒壶放在武白升的坟上,使劲按了按,立起身来。他们放开了武老二,他扎上去大哭起来。
  此情景这辈子难忘啊,这种事儿在部队里时有发生,老旦还是第一次目睹。兄弟先后参军,有的是自愿,有的是被逼,有的在国军,有的在共军。战时消息断绝,杨北万连自己的国军兄弟都找不到,更不用说国共之间了。半年前有个国军的排长枪毙几个共军游击队员,下令开枪时觉得一个眼熟,等撂倒了上去看时,才发现那人竟是五年没见的亲弟弟,这国军哥哥当时就疯了,一天后他坐在弟弟的坟坑前,在脑袋边儿拉了一颗手榴弹。做兄弟的,还有比这更他娘背运的么?
  “让开……立正!”一个端枪的兵走来,后面是一群不拿枪的。
  十几只脚走到坟头旁边,有人和两个兵问了几句,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对还跪在地上的老旦说:“你是这个营的头?”
  “俺是。”老旦头也不抬地应道。
  “站起来立正说话!”旁边一个声音喊道。老旦却没动,只看着武白升的坟。
  “算啦,带他们三个过来,了解一下情况。”长官说完扭头就走。一支枪在老旦背后顶了顶,老旦憋着气站起来,拉起二子和杨北万,跟在那群人后面。
  “咱俩完球了。”二子说。
  “完就完吧。”老旦背着手说。
  营房里站着两个拿枪的兵,还坐着三个没扎麻绳的。带他们进来的那人说:“问问吧,是我们对面的。”说罢他径直走到后面坐下了,端了杯水看着墙上的地图。
  “你是什么部队的?”中间的长官问了话。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第14军386团3营。”老旦立正了道。
  “哦?久仰大名啊!啃了你们这么多天才打下来,你本事不小啊!”
  共军长官靠进椅子背,不阴不阳的。老旦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站着不动。这共军长官穿着和士兵一样肥嘟嘟的棉袄棉裤,脸上污垢虽少,却是一嘴的黄牙,裤裆的尿门儿少了颗扣子,堆满抖落不干净的尿碱。他没有标明军衔的标志,除了肚子大点儿,把他扔在大头兵里也分不出来。
  “叫什么?”旁边一人问。
  “报告长官,老旦!”每当有长官问话,最难堪的就是这个时候。
  “老什么?”黄牙长官侧过耳朵。
  “旦!就是球的意思。”老旦咬牙说道。
  这几人笑起来,一个正要喝水,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你这名字真稀罕……为什么你不跑?你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啊?你们后面还有八万多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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