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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人,就不是鬼子了(2)

时间:2017-02-0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冰河 点击:
  “时间掐得那么好,没有内应做不了。”田中不上当,立刻否定了她。
  “那,俺想想……”翠儿低头,她必须想一个名字,不说一个,就可能被怀疑。“可能像是……郭石头。”她不知为何说出这个名字,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名字,嘴被逼着张开时,这个名字先跑出来了。
  “怎么会是他呢?他的老婆刚被人杀害了。”田中纳闷道,但他很愿意听这理由。
  “那或是真的,土匪那是盯上他了,害了他老婆,本是逼着他和土匪合作,他老婆肚子上不是写了字儿么,那是冲他来的,后来没准又吓唬了他,再不合作就杀他,他怕死,也就从了,郭石头不是个硬气人儿呢。”翠儿猛然找到了理由,这理由逻辑严密,既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田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他指了指汉奸刘,汉奸刘忙在一个本子上写着记着。
  田中低下头来咽着唾沫:“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您客气啥,这不是应该的么?”翠儿见他戴上了帽子,忙蹭下了炕。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田中还是那句老话,这话他说得好熟了。翠儿至今不知他是客套还是真的,她宁愿相信这是客套,否则真是见了鬼。
  “能不能……带我……去见袁白先生……一下?”田中穿好了靴子挂好了刀,在院子里对翠儿说。翠儿又是一慌,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怕吃闭门羹,拉着自己垫背,乡亲们怎么看自己?她犹豫着,纠结着,墙头的黑猫睁了下眼,又眯上了,风吹着它晶亮的毛,尾巴一摆摆的。
  她想找个堂皇的理由说不去,却觉得身后有人捅了一下。她知道是汉奸刘。这一下意味十足,话到嘴边便让她改了主意。“行啊,老爷子八成还没吃饭呢。”
  “那就前面带路吧……”汉奸刘笑着一让,田中也一让。翠儿让有根看着有盼,迈着小步子便走出了门。这一天真够折磨人,刚才蒙混过关,就要去惹袁白先生。那老头子是个横不吝,鬼子的好处一概不要,田中去向他求过字,竟也被拒了。今天再去,老头会不会门都不开?可这是找死啊,田中真是气了,一把火烧了他又怎地?
  深秋已至,晚饭还没到,天色就暗下来。说话就到了。袁白先生坐在门口掰着棒子,鳖怪在一旁生着火。见他们来了,老先生毫不慌张,仍坐在马扎子里掰着。田中让几个伪军远远站着,他和本间宏以及汉奸刘跟着翠儿到了老头面前。
  “先生,田中太君说要来看看你。”翠儿想了一路这开场白。
  “先生……好,打搅了。”田中对袁白鞠了一躬。
  “行,进屋吧。”老汉倒还客气,对着屋门指了下。鳖怪立刻跳进去,麻利地擦了几个凳子。
  “最后来看我,太君抓着八路奸细了么?”老爷子精得鬼一样,上来就开门见山。汉奸刘瞪了他一眼,仍是翻译了。
  田中淡淡一笑,说:“老先生多虑了,只是和大家聊聊天。还不能确定是谁埋的地雷,但不管是谁,都是对板子村村民不负责任的,如果我们没有出去那么早,踩上地雷的或许就是村里的乡亲。”田中说得恳切,这话还没法驳,翠儿挺佩服这家伙,她此时意识到这个田中是个文化人,而且对中国很是了解。
  袁白先生坐下了,大家便都坐在他对面。翠儿见少一张凳子,就站在袁白先生身旁。袁白先生看了她一眼,不屑地指了指汉奸刘说:“你,凳子让开!翠儿过去坐。”
  汉奸刘一张大脸登时红透了,田中却不觉得怎样,也对他说了句,汉奸刘就弓着腰离开了。翠儿小心地坐了,心想这老家伙真是硬得和驴蹄子似的。
  “今天不是来求字的吧?我这手还没好,写出来就和龟爬似的。”袁白先生抬起右手,骂人不带脏字儿。汉奸刘当然不敢直着译,不知译了句什么,田中欠身说:“最近我都在练字,想写几个请老先生指教。”
  “呦?好啊。”袁白先生往条案前一让。田中摘了佩刀,又递给本间宏,他走去摆着笔墨纸砚的桌前,挑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拿笔蘸了墨,摆足了架势写了四个字。翠儿只认得第一个是“一”,最后一个是“水”,正纳闷间,袁白先生已经念出来了。
  “一衣带水,呵呵。”袁白先生看了几眼,侧着头说,“你这字见功夫,练了几年了?”
  “八年了,多谢先生夸奖。”田中又是鞠躬。
  “虽然见功夫,走笔纯熟,每个字都见精彩,全篇却带着邪气。你这笔锋里刀劈斧剁,横挑竖抹,看着挥洒恣意,却无不寸寸强遏,全没这字里含义的宽广心胸。日本后生,你的字就和你们的武功一样,日本战士一个个英勇无惧,热血报国,却不知妄起战争,屠杀无辜,再强大的武力和精神都难有善报,这就亏了一份阴德;你们滥用武力,更不能降服中华的文化,炒鸡蛋非要放酱油,弄得锅气腌臜,火气撩人,那味道怎对?不是这个吃法……你们进得来,出不去,占得了,管不住,每杀一人,每夺一城,就多一份罪孽和负担。日本娃,你这字里还有一股落寞之气,每到收笔就像叹气一样甩着袖子,飞白飞得多了,累了,伤了,飞出了泪呀,这忧愁之怀,倒令老汉对你有三分敬意……是啊,远在他乡,水土不服,炮楼子看似威武,里面又是如何的冰凉?”袁白先生侃侃而言,见汉奸刘冒着汗犹豫,严厉道,“翻!一个字别漏了。”
  汉奸刘擦了下汗,咬着牙翻译过去。田中的脸先是红,然后白,继而黑,最后又红了。翠儿看着可怜,他就和拉屎拉不出一样难受。她又为袁白先生捏一把汗,这么一大段狠话,给谁谁受得了啊?
  旁边的本间宏不干了,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噌”地拔出刀来。袁白先生却不怕,拿起笔在田中的字下面写着,全当这挥刀的鬼子不存在一样。田中喝止了本间宏,对老汉又是一鞠,道:“先生……说的……道理,在下……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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