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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八路的?还是听鬼子的?

时间:2017-01-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冰河 点击:
狗日的战争2(全文在线阅读) > 第三章  听八路的?还是听鬼子的?
 
  鬼子来了,屁股后跟着叫皇协维新会的兵,鬼子头戴钢盔,维新会的人头扎白布,谢老栓的女人说他们一个是狼,一个是狈,是合着伙儿来杀人的。
  翠儿原本也这么想,更看见了鬼子杀人,但当有个鬼子冲她笑着打起招呼,她便怀疑起来。这会笑的鬼子本不难看,那夜他打死郭傻子的时候,活像老故事里的恶鬼,可大白天这么一见,那张笑脸问了声好,翠儿竟没那么怕他了,虽然还有点……讨厌,可真的没那么怕他了。她自然想到,只要不像郭傻子那样在鬼子面前胡来,鬼子也不至于对你举起那么一支大枪。他们就和村口的那些野狗似的,你别拿棍子招它,它是不会咬你的。那一天翠儿还确定了一件事,肚子里果然又被老旦种下一个。她笃定了此事后,一下子觉得责任重大,什么鬼子的汉奸的,活下去把这个生了才是正经。
  鬼子来到离村口数十丈之处,在个高坡上四处乱看,看了一会儿便折来了板子村。这次人多,十几个鬼子散乱地站在泥巴没脚的大槐树下,让两个汉奸跑过来喊山坡上的乡亲们。下去的自然是袁白先生,鳖怪搬着一个板凳跟着去的。袁白先生说了几句就坐下了,板凳呼哧陷进泥里。鬼子倒不介意,都站着和他说。翠儿和乡亲们在坡上踮着脚看。她们见一个鬼子给袁白先生鞠躬,汉奸刘给鬼子鞠躬,袁白先生仍是坐着,只是微微拱了拱手,仿佛呵呵笑了几下。鬼子扭头走了,袁白先生低着头走回来。鳖怪抱着个板凳真是难为了,那泥巴只没了袁白先生的半截小腿,却几乎齐了鳖怪的腰。翠儿见郭铁头斜着眼在他娘怀里装愣,便走下去接过鳖怪的板凳。山西女人更是眼亮,走前一步搀起了袁白先生,嘴里甜得像抹了蜜。
  汉奸刘替鬼子翻译说,鬼子要在村口那边建一个哨所,咱如果能帮他们盖好,给他们做饭,鬼子就帮咱们清理村子和田地。汉奸刘又说得更明白了些: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鬼子玩客气,你们不能不懂事。
  “这是真的?”谢老栓的女人最憋不住。袁白先生没吭气,他很少回答别人的废话。
  “那鬼子还杀人不?”一个女人也问。
  “只要不和他们作对,应该就不杀,将来的事儿我说不准,但眼下咋办,事关大家生计,我做不了大家的主,乡亲们不妨表个态。”袁白先生又坐下了。
  “给钱不?”谢小兰小声问。
  “想啥呢你?头被你的奶夹了?”山西女人不屑道,“要真是这样,咱就帮呗,村里男人都光了,哪里来的力气收拾村子和田地?鬼子只要不杀人,咱也只要不反抗,那就和气点儿来往着呗。怎么活不是活?总好过村子没了地也没了吧?是不?”山西女人看着袁白先生,袁白先生只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腿脚。山西女人又回头看着大家,见点头的人多过沉默的,声音便高起来:“只要鬼子说话算数,还能给口吃的,俺看就这么过,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听他们的,俺看大家没多久就得饿死。”
  “那就是当汉奸呢……”翠儿嘀咕道。
  “啥叫汉奸?”立刻有人问。
  “就是替鬼子干活的。”立刻有人回答。
  “不干咱不就饿死了么?干活咱就能活,田地就有的救,咱谁也没坑谁也没害,咱奸个啥?政府把咱男人拉走了,只留下几张白条,白条也不给兑了,拍屁股就全跑了,到底是哪个奸?”山西女人舌头像擦了辣椒油,一番话又快又狠。
  “山西子说得对哩……”女人们叽喳起来。翠儿只看着袁白先生。袁白先生低头不语,腿上的泥巴眨眼便干成了粉,一块块掉落下来。
  水退得快,泥干得比袁白先生说得也要快。大旱天里,板子村的乡亲们眼看着无边的黄泥渐渐龟裂,在太阳下咔咔作响,纵横成壮观无边的棋盘。黄河进了远远的古道,带子河在泥缝里倔强流淌。鬼子的大车拉来工具和牲口,架上奇怪的机器,哼哧哼哧挖开了村口的老井,挖出几十筐黑黄的土。老井又冒出清凉的水,竟没了毒倒鳖怪的怪色。袁白先生看了一眼就说:“水能喝了。”
  几个鬼子忙活半天,见弄出了水,看着比村民们还要高兴,有个手巧的拿过锤钉,当当地敲了几个字上去。大家伸头去看,一共三个字,却是“一龟井”三字,袁白先生拈了半天胡子,不明白啥意思。汉奸刘自然认得,说这是他们队长的名字,队长叫田中一龟。袁白先生又拈着胡子,说这个龟到底是念“归”呢,还是念“丘”呢?
  别管念什么,鬼子刻上去了,没人敢乱动。汉奸刘说你们要是谁动了这三个字,当心人头落地。村民们才不在乎,反正以前也没名字,管它叫什么井,能出水就是好井,就还是板子村的老井。只要鬼子不把这井当他家的给占了,喝水要交钱了,想叫啥就让他叫呗。鬼子的大车拉来了大张的油布,一块块给乡亲们分。大家争先恐后接了,兴冲冲卷在腋下,不管是睡在山上还是自己的破房子里,有这东西就睡得着了。
  袁白先生围着井转了三圈,默默地跟着汉奸刘去了。翠儿抱着有根和油布,拉着毛驴回到家中,将碾子收拾干净,把有根儿放在上面睡着,自己脱了外袄,挽起袖子,鼓气样轻轻喊了一下,开始收拾睡觉的房子。屋里一片狼藉,但无非都是土。翠儿折腾了好一阵,土炕好赖收拾出来,虽然还湿乎乎的,但阳光之下,相信明天便可干爽。她先将满屋的泥土一筐筐弄去院里,堆得小山似的,再拿扫帚细细扫了,炕上铺好崭新的油布,她心里踏实下来。能找着的衣服已经在河里洗了,正在桂花树上晾干,今晚便可在自家炕上安睡,或在院里给有根数着天上的星星,盼着另一个明天。
  鬼子说油布先凑合着用,被淹的地方很多,一时筹不到那么多东西,战事还在胶着,一切仍不明朗,待战局大定,会有盖房子的民工过来,也就有力量开垦田地,修复房屋,给大家重建家园。这话并不敢信,也不能指望,就算指望也定附着条件。但这毕竟也是希望,翠儿在大家脸上看到了这东西。它和盼着男人们回来不一样,但也是一种。袁白先生总拉着脸,像吃了两斤黄土。他定是不乐意的,但也没反对。他去和鬼子谈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还有那个汉奸刘,长得白白净净、慈眉善目的,就是有点夹缩肩,看见鬼子便低下半截,他会不会有老旦他们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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