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办出院手续

　　
　　“我要办出院手续。”住院部值夜班的苏 娟正和男友在QQ上聊得热火朝天，突 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哪有三更半夜办出院手续的？”苏娟没 抬头，继续敲击键盘。
　　
　　“可我只能这个时候来。”
　　
　　苏娟一脸阴云，抬头，透过小窗向外面 看去。
　　
　　外面站着个长发女孩。一身蓝白道的病 人穿的衣服，披散的长发间露出一张苍 门的脸，可能刚刚康复，嘴唇都没血 色。
　　
　　“这个时候，其他科室都没人了，住院 押金单、费用清单、诊断证明调不出 来，我怎么办？”苏娟没好气地说。
　　
　　“那明天麻烦你把这些东西调出来吧， 明晚，我再来。”女孩说完，刚想走， 又回过身，“我是十号病房的姚雨荷， 多谢啦！”
　　
　　说完，女孩转身慢慢离去。
　　
　　明天你自己不来，谁有工夫给你办那些 手续？苏娟心想。苏娟根本没把这事放 在心上，到了第三天晚上又是她值夜 班，她和往常一样，跟男友聊天，打发 漫漫长夜。
　　
　　“手续调出来了吗？”声音来得很突然， 正在忙碌的苏娟吓了一跳。她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已站在外面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晚上不能办出院手 续。”苏娟又来气了。
　　
　　“你前天晚上不是说帮着把手续调出来 吗？”女孩低着头，苍白的脸在长发间 时隐时现，“我白天来不了，你照顾一 下，晚上办可以吗？”
　　
　　“好了，我明天问问。”这只是苏娟的托 词，她没权力动员各个科室的人晚上来 为一个人办出院手续。
　　
　　“那好吧，我明晚再来。”女孩幽幽地 说，转身走了。
　　
　　看着女孩消失在走廊尽头，苏娟松了口 气，心想：明晚不是我值班，你找别人 吧。
　　
　　谁办得了
　　
　　早晨回家时，苏娟在走廊尽头迎头遇到 了医生罗美丽。罗美丽和她打招呼时， 她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她问罗美 丽：“你们十号病房有个叫姚雨荷的病 人吧？我值两次夜班，她都去了，非晚 上办出院手续不可，这人大脑是不是有 病呀？”
　　
　　“姚雨荷晚上去找你办出院手续？你没 搞错吧？据说，姚雨荷一直处于昏迷状 态，根本下不了床。”罗美丽吃惊地看 着苏娟。
　　
　　苏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会不会是她 的家人呀？”
　　
　　“有可能，要不你到十号病房门前看 看，”罗美丽提议道，“你知道陈主任对 我有误会，我不方便去。”
　　
　　苏娟犹豫一下，朝十号病房走去。透过 病房门的窄玻璃，她能看到病房里的一 切。一张病床两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 头发里掺杂着白发，女的正低头擦着眼 睛，是个中年妇女。
　　
　　她又朝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去。输液管的 液体在不停地滴着，氧气罩罩在那人口 鼻上，长发散落在苍白的脸两旁，透过 氧气罩能看到女孩没有血色的嘴唇。
　　
　　苏娟的腿开始打战了，她不知道自己是 怎样离开十号病房走到罗美丽身前的。
　　
　　“怎么啦？脸色这样难看？”罗美丽关切 地问。
　　
　　“就……就是她。”苏娟颤声说，“怪不得 她说，只能晚上才能办出院手续，原来 那是她的……”
　　
　　苏娟说了半截话，硬生生地把话咽回去 了，无助地看着罗美丽说：“罗医生， 你说怎么办呢？我当时只是搪塞她，这 事我办不了，她晚上再来找我怎么 办？”
　　
　　罗美丽想了一会儿说：“你舅舅不是院 长吗？如果她再找你，你让地去找院长 不就完了吗？”
　　
　　看着苏娟走远的背影，罗美丽脸上露出 了笑容。
　　
　　过了一晚，又是苏娟值班。她坐在值班 室里，就像坐在棺材里一样，气闷得 很。姚雨荷站在面前时，她吓得差点晕 过去。
　　
　　“请问，办了吗？”姚雨荷低声问。
　　
　　“我真的办不了，求求你，别找我了。 ”苏娟不敢抬头，浑身哆嗦着。
　　
　　“那谁办得了？”苏娟感觉得到姚雨荷把 脸贴到了小窗口，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院长，只有他才可以。”苏娟把身体向 后缩了缩。
　　
　　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姚雨荷问。苏娟 语无伦次地说出了院长的家庭住址。
　　
　　过了很久，苏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才 敢抬起头。
　　
　　院长的怒火
　　
　　两天过后，苏娟和住院部负责人被院长 叫到了办公室，一起到的还有内二科主 任陈医生，副主任罗美丽。
　　
　　院长大发雷霆说：“你们怎么搞的？让 病人三番五次地半夜去敲我的门，你们 给她办出院手续不就完了吗？我是说 过，想尽办法多让病人住院，增加医院 的收入，但这样的病人也不能强留呀。 还有，是谁把我家的住址告诉她的？”
　　
　　苏娟没敢吭声。
　　
　　“陈主任，那个叫姚雨荷的说是你的病 人，刚干上主任你就不知道怎么办 了？”院长生气地问陈医生。
　　
　　陈医生一头雾水地说，姚雨荷一直昏迷 着，治疗费也拖欠几天了，他一直想把 她撵走，可姚雨荷的父母死活不办出院 手续；如果强行让姚雨荷出院，他们就 死在医院里，他们说这些天就把住院费 交上，怎么可能要求出院呢？
　　
　　“你是说，姚雨荷处于昏迷状态，那半 夜到我家去敲门的是谁？”院长看了看 在座的人。
　　
　　苏娟见半天没人吭声，为了不让姚雨荷 的鬼魂再来找她，只能硬着头皮把前两 晚的事说了。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众人 木雕般坐在那里半晌没动。最后，众人 都把目光落在脸色发白的院长身上。
　　
　　院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鉴于姚雨 荷的情况特殊，医院本着救死扶伤的精 神，不再收取她的任何治疗费用，以前 的治疗费全部退还，直到她父母愿意办 理出院手续为止，不许再撵她出院。事 情就这样处理了。可在场人的脸色依旧 很难看，只有罗美丽轻松地走出院长办 公室，因为她知道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