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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流(2)

时间:2013-02-1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那多 点击:

    11:25分,仅仅在截流开工的40分钟后,都江堰灌区内江段合拢成功。
    水流渐渐低落下去,预期中的铁牛就要在河床上出现了。
    这段时间不但我,而且俞老显得很紧张焦急。大概是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故意扯开了话题。
    “小翠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我留了部手机给她,有事她会打电话的。”
    “号码多少?我打个电话问问她情况。”
    “用我的手机打好了。”
    “好,”俞老接过手机,“顺便告诉她铁牛马上要捞上来了。”
    俞老用别人的手机很是节约,我低头才不过写下两行字,也就一分钟多一点的功夫,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好好好,我不和你争,你先好好静养……好吧,就这样。”
    我正想问怎么了,俞老先发起了牢骚:“这孩子真是奇怪了,居然说什么铁牛早就捞上来了!我问她什么时候?她居然还像模像样地跟我说92年!”
    我一下子想起离开医院时林翠的怪异状况,原来她认为铁牛早就捞上来了!还确切记得是92年!看来这次落水,对她身体影响虽然不大,但对记忆还是有蛮可怕的后果。
    我虽然觉得有些不祥,但还是这样开解俞老(同时也是开解自己):“俞老,我看会不会是这样:我们经常会有这样的经历,看到一件事情,却感觉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过的,然而事实那绝对不可能。其实不过是由于我们管理记忆的大脑部分发生了点小问题,才会产生这种错觉。林翠的状况应该是类似吧。”
    俞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的有可能。突发事件的确能让人的记忆产生错觉,有些是失去记忆,记不得发生的事;而这样的则是把记忆‘提前’了,把没发生过的事情当成了已发生的。”
    俞老虽然这么说,但我感觉他并不释然。连我自己也怀疑起来了,像铁牛有没有捞上来这样的大宗事件,难道也会产生记忆偏差吗?人类的记忆真是奇妙的东西。
    铁牛出水的一刹那,给人以什么样的感觉,对于记者来说是毫无意义的,透过镜头我看到的不过是如何取景,报道里之多以一句“六万斤重的铁牛破水而出”涵盖。但是我还是很不职业地要强调一下,因为当时我的感觉是,哦,那就是铁牛啊,亮晶晶的。
    事后我估算了一下,从铁牛牛角在水面上露头,到最终完全展露在干涸的河床上,全过程不下十五分钟。整整十五分钟啊,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偌大的铁牛身上,居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发现——一直到,一直到铁牛在地上昂首挺立,人群像磁铁一样黑压压地围拢过来,才有人惊呼——怎么是亮晶晶的?!
    想来你也猜得到,如果那第一个惊呼的人不是我,我也就不会有脸在这里这么说了。
    想想看,明朝的铁牛,亮晶晶。如果说我刚看到它冒头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亮晶晶”的三个字只是隐隐觉得不对,那么其他所有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在整个旁然大物在我们面前被吊起放下的过程中,其实每个人心里大概都有这个疑问,只不过好像太惊讶了,而又分不清这种惊讶是铁牛本身带来的震撼力造成的,还是因为“亮晶晶”,就好像所有人的情绪被个无形的塞子堵住了,知道铁牛落地,一群人上去围观,“法定的”七嘴八舌时间到才爆发出来这疑问。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铁制品在水中尤其是这种富含矿物质的江水中浸泡几年,就会氧化生锈。更何况是元朝至今的近八百年?原本所有人的心理预期,不过是指望从江水里捞出一个依稀可辨形貌的“牛状铁疙瘩”罢了。万想不到的真正捞起来的铁牛,是除了一点污垢以外几乎全新的家伙!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它几乎是完全“挺立”在河床上,挺立!没有什么淤泥掩盖它,别说大腿,连膝部都没有被淹没,只有蹄子插在泥里,而那也完全是因为它自身的重力。简直可以说,当场把一只铁牛放到泥巴地上 ,也不过是这一副模样。
    我马上回头去看俞老,发现话到嘴边的“怎么会那么新”根本不需要问出口,他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其他专家和工作人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我自己觉得思维变得很奇怪,甚至想会不会有人开玩笑,放了头新造的铁家伙到江里,想看打捞的人的笑话。国外有很多类似的神秘事件,比如某些麦田圈之类的,经调查出自这种恶作剧的为数不少。但是……中国人可能吗?再说这成本也太大了吧?把那么大的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这儿来沉下江,可能吗?
    专家组这个时候已经聚拢起来窃窃私语,我本该职业地凑过去听听说什么,不过反正事后俞老也会告诉我(我有这个自信),就不去惹人讨厌了。趁这个机会我放下相机,好好观察了一下铁牛。
    除了显得过新之外,铁牛的另一个奇特之处就是造型。我不知道明代的雕塑艺术是怎样的,但是我看这头牛与印象中中国传统的那种是鼻子是眼的老黄牛形象相去甚远。与其说是出自明代匠人之手,莫若说更像出自毕加索或达利的作品——当然,在抽象和变形的程度上有所不及,但绝对不是写实派的,牛身的造型都是流线的,并无预期的线条,细节则是完全省略。对了,这样的风格我国也有,不过是在商周的青铜器上,一个小小的壶盖或手柄上的小动物,让你猜半天是羊是狗还没有结论。入唐以后这种风格就式微了。而且,在小东西上这样刻画并不觉得如何,如此庞然大物却采取了这种风格就有些刺眼了。
    对了,好像唯一不属于这种简约风格的部分,就是这头铁牛的牛角。牛头低垂,牛角几乎水平地像前方延伸。两只牛角不像全身其余部分那么光滑,而是看得出有螺旋状的花纹。仔细看那花纹又不是平滑的螺旋曲线,而是凹凸不平的,很像旧时红木家具的雕饰,说是某种字体也未尝不可,没准是蒙古文——思考尽量多的可能性,是我的一个习惯。凑巧的是这习惯居然与这次的事件联系了起来,将在以后的时间里大大考验我的想象力与逻辑,而与这事件的惊人怪异比较起来,铁牛外表上送种种奇特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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