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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变成一个你恨的人

时间:2013-05-2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端木赐香 点击:


如何变成一个你恨的人

—— 许广平叛逆与蜕变的旧事

 

 

1926年8月26日,在北京女师大为期一年“驱杨风潮”中大显身手的许广平与鲁迅一同离京,前往广州就任广东女子师范学校训育主任。被杨荫榆斥为学生中的“害群之马”的她开始为人师表,但是她的表现跟杨荫榆并无二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做学生,她骂杨荫榆是恶婆婆;做老师,她又叹自己乃童养媳。如果把许广平做学生的一面定作A面的话,那么做训导主任就可称作B面了。观察许广平的A、B两面及面与面之间的切换路径及心理历程,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文章很长,分期载发,读者诸君要有些耐心呵。

1925年3月11日,许广平致鲁迅的第一封信发出,事情就这样开始了。

在这封信中,许广平谈到了她对于学校的困惑:“有人以为学校场所,能愈隔离城市的尘纷、政潮的影响,愈是效果佳些,的确!这是否有一部分的理由呢?记得在中学时代,那时也未常不有攻击教员反对校长的事情发生,然而无论反与正的二方面总是偏重在人的方面权衡它,从没遇过在利的方面去取过,先生!这是受都市政潮的影响呢,还是年龄的继续增长戕害了他呢?先生!你请看看吧!现在北京学界中发生了驱逐校长的事,同时反对的,赞成的,立刻就各标旗帜,校长以留学、留堂——毕业留本校任职——谋优良位置为饼饵,学生以权利得失为去取,今日收买一个,明日收买一个……今日被买一个,明日被买一个……在买者蝇营狗苟,凡足以固位恋栈的无所不用其极,有洞皆钻,无门不入。被买者也廉耻丧尽,人格破产。似此情形,出于清洁之教育界人物,有同猪仔行径其尤可愤恨的,这种含多量细菌的空气,乃播于名为受高等教育之女校长女学生身上。做女校长的,如其确有谋该校教育发展的干材的伟大教育高见,及其年来经过成绩,何妨公开的布告,而乃‘昏暮乞怜,丑态百出,啧啧在人耳口’。呜呼!中国教育之前途。但是女校长或者因环境种种关系,支配了她不能不如此!而何以校中学生,对于该事乃日见软化,明明今日好好的出席,提出种种反对条件,转眼就掉过头来噤若寒蝉,或者明示其变态行动。呜呼!此中国女子教育之前途!或者此政潮影响教育之前途!!!情形是一天天的恶化了!五四以后的青年是很可以悲观痛哭的了。”[1](p1-2)

我们得先谈谈这封信的背景:

其一,这是许广平写给教育部佥事、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女师大兼职教师、中国文化名人鲁迅的第一封信。许广平,笔名景宋,当时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文科三年生,女师大学生自治会总干事,是正在进行的女师大风潮,即驱杨运动中的领军人物。

按许广平1940年的回忆,当时驱杨比较“慷慨激昂”的,乃是她同班的林君、P君、W君,她们都是学生会会员,有纠察等职务。而她自己“还冷静,私自向同室而又同乡的林君提醒,闹起风潮要当心,不要被人利用。她很聪明地放手,不去过问了。”[2](p115)

问题是,自己人可以放手,别的人不可以放手,待听说P君和W君也都放手后,许广平不愿意了:“虽然直接感觉到讨厌杨荫榆的一些德政,但是阅世不深,惟恐动辄被人利用的观念太牢固地主宰着我,所以不但劝林君置身事外,同时自己也和她取一致的态度。可是,当一个大的浪潮打到涯岸的边缘的时候,是没有一粒砂石能够不被冲击的。在眼看到瘫软下来的一个个激剧变动的人们,比在阳光下消失了的冰雪还要急透。不由得惹起我的反感,内心拨动了应战的火焰。当时就想:‘让我来试试,看有谁会敢来给我发命令!’于是在同班退下来了不过问的低潮中,我挺身而出,以总干事的资格出席去了。”[2](p115)

这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内。你提醒好友林君别被人利用,别闹了,那人家P君和W君就没有好友提醒?事实上,这两个女生乃是女师大附中毕业的,附中主任(许广平专门括注是女性)找她们谈了谈话,之后她们就放手了,而且其他附中出来的女生也不闹了。按许广平的话音,谈话的精神不外是女人当校长应该拥护。[2](p115)

是啊,中国第一位大学女校长,这不正是女权的标志吗?女生不该拥护吗?可是总有更激进的女生,管她女校长不女校长,反正我们看不惯。看不惯仅是情绪,但这种情绪,恰恰可能被利用。因为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承认,五四之后由于新思潮的涌入、政治运动的兴起和政治党派及其意识形态的运作,导致基础太弱、底盘不稳的学生几近忘却学校为何如地、学生为何如人。某些政党给学生灌输的道理不外是“读书即是不革命,不革命即是反革命”, [3](p402)遂致有心人士感叹说:“学校成为党部,学生变作工具,读书求学遂成为反革命”。 [3](p247)一句话,学生运动变成了运动学生;自运动变成了被运动,以至于当时的兵被骂作丘八,学生就赢得“丘九”之称![3](p433)

这一点,连日本那个策划“九一八”事变的石原莞尔(1889-1949)都看不下去了。从年龄对比,石原莞尔比许广平大九岁,上学时也跟老师搞不好关系(原因据说是太聪明太骄傲了),1918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1920年调入华中派遣队司令部,进驻武汉。这家伙早想来中国了,中国辛亥革命的时候,他驻在朝鲜,听说武昌起义成功,中华民国建立,他把自己手上的一小拨兵带到一个山上去对天鸣枪,流泪高呼“中华民国万岁”。这是日本泛亚主义的一种共同情绪,就是中日一体,黄色人种合力抵抗白色人种云云。孙中山身边的那些日本浪人与日本政要,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经常与孙中山如此共鸣,互相感动中。有些可以是真的,有些却是放烟幕弹。石原莞尔当时对中国抱了无限的希望,也是可以有的。但是等他到了中国,考察一年之后,便彻底失望了。用黑龙江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王希亮的话转述,是这样的:“就是这个国家官乃贪官,民乃刁民,兵乃这个兵痞,然后中国的爱国学生是世界上最乱的,就是他们起哄闹事,把老百姓推到最前线,然后他们转身就走了。总而一句话就是说,中国是一个政治失败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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