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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新世界(第十二章)(2)

时间:2014-09-2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阿道司·赫骨黎 点击:

  他的气球给戳破了,完全泄了气,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用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过了几分钟,他想通了,吞下了四片唆麻。
  野蛮人在楼上读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列宁娜和首席歌唱家下了飞机,踏上了兰蓓斯宫的屋顶。“快一点,年轻朋友——我是说你,列宁娜。”首席歌唱家不耐烦地从电梯门口叫道。列宁娜看了看月亮,逗留了一下,然后垂下了眼皮,匆匆走过屋顶,来到他面前。
  穆斯塔法努德刚看完一份文件,标题是〈一条生物学的新理论〉。他沉思地皱起眉头坐了一会儿,然后提起笔在标题页上写道:“作者用数学方法处理目标的设想新奇而极富独创性,但为不经之论,对当前社会秩序具潜在的颠覆作用,颇为危险,不予发表。”他在那几个字下画了根线。“对该作者须加监视,必要时下放海军至海伦那生物站工作。”很可惜,他签名时想道,是一篇杰作。但一旦接受从目标出发所做的解释——结果便很难预料。这一类思想极容易破坏上层种姓中思想不坚定分子已设置的条件——让他们对体现最高的“善”的幸福失去信心,转而相信幸福之外还有着存在于当前人类社会以外的目的,从而相信生活的目的不是维护福利,而是深入意识及扩大知识。这话很可能不错,总统想道,但在目前的环境里决不能容许。他再次拿起笔,在“不予发表”下面画上了第二道线,比头一根还要粗黑。然后叹了一口气,“如果人不必考虑幸福的话,”他想,“哪会多么有趣!”
  
  约翰闭着眼睛,脸上焕发出欢乐的光彩,对着虚空柔情脉脉地朗诵道:“啊,连火炬也要学习她明亮的燃烧,她仿佛是在黑夜的面颊旁闪光熠耀,有如埃塞俄比亚人耳里豪华的耳坠,太豪华的美,不能用,在人间太宝贵……”
  金质的T字架在列宁娜的**上闪光。社区首席歌唱家抓住它,好玩地换了几下。“我觉得,”列宁娜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说,“我最好吞两克唆麻。”
  此时的伯纳却睡得正酣,正对着他梦中的私人天堂微笑。微笑,微笑。但无可改变的是,他床头电钟的分外每三十秒就要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一声“嗒”,跳前一步。嗒、嗒、嗒、嗒……于是到了早上。伯纳又回到了时间与空间里的苦恼之中。他坐上出租飞机来到条件设置中心上班时,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成功的刺激已经烟消云散,他又清醒了,又故我依然了。跟前几周暂时膨胀的气球一对照,他原来的自我在周围的气氛里似乎空前地沉重了起来。
  
  对这个泄气的伯纳野蛮人表现了意料之外的同情。
  “你倒更像在马尔佩斯时的样子了。”伯纳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他时,野蛮人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吗?在那所小房子外面。你现在就跟那时一样。”
  “我又不快活了,原因就在这里。”
  “要是我呀,我倒宁愿不快活,而不愿意得到你在这儿的这种撒谎撒来的快活。”
  “可是我喜欢,”伯纳痛苦地说,“这都怪你。你拒绝参加晚会,弄得他们全都反对我!”他明白自己这话不公正,因而很荒谬。他心里也承认野蛮人此刻的话说得很对:能够因为那么渺小的理由就反目成仇的朋友是没有价值的。但是尽管他明白而且承认这个,尽管实际上朋友的支持和同情现在是他仅有的安慰,他仍然在心里顽固地、秘密地滋长着一种对那野蛮人的怨恨之情(伴随那怨恨的也有对他的真诚情感),要想对他搞一场小小的报复,给他点苦头吃吃。让对首席歌唱家的怨恨滋长是没有用的,要报复换瓶主任或命运设置主任助理也办不到。可在伯纳看来,那野蛮人作为报复对象却具有超过那几个人的巨大优越性,因为他是可以报复的。朋友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我们想施加而无法施加于敌人的惩罚,他们能够以一种较为温和也较为象征性的形式接受。
  
  伯纳可以伤害的另一个人是赫姆霍尔兹。在他心烦的时候伯纳又去跟赫姆霍尔兹套近乎了(在他得意时是认为那友谊不值得维持的)。赫姆霍尔兹给了他友谊,没有责备,没有指斥,好像忘了曾经有过的争吵。伯纳很感动,同时又觉得那种宽容对他还是一种侮辱。这种宽容越是不寻常就越是叫他丢脸,因为那全是出于赫姆霍尔兹的性格,而与唆麻无关。那是日常生活里的不计前嫌、慷慨给予的赫姆霍尔兹,而不是在半克唆麻造成的假期里的赫姆霍尔兹。伯纳照常心怀感激(朋友回到身边是一种巨大的安慰),却也照常心师不满(若是能够报复一下赫姆霍尔兹的慷慨倒是一种乐趣)。
  
  在两人生疏之后第一次见面时,伯纳倾诉了苦痛,接受了安慰。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遇上麻烦的人因而感到意外和惭愧时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了。赫姆霍尔兹跟领导之间也有过冲突。
  “那是几首顺口溜引起的,”赫姆霍尔兹解释道,我在教三年级学生高级情绪工程课。分十二讲。其中第七讲是关于顺口溜的。确切地说是:顺口溜的使用在道德宣传和广告中的作用。我一向用许多技术上的例子证实我的报告。这一回我觉得应该拿我新写的一首顺口溜作为例子。当然,那纯粹是发疯,但是我忍不住。”他笑了。“我很好奇,想看看学生们的反应。”而且他更加严肃地说,“我想做一点宣传。我想支配他们,让他们也体会到我写那顺口溜时的感受。福帝呀!”他又笑了。“好个轩然大波!校长叫了我去,威胁说马上要开除我。我受到了他们的注意。”
  
  “你那是个什么顺口溜?”伯纳问。
  “那是关于孤独的。”
  伯纳扬起了眉头。
  “你要是愿意听,我就背给你听听。”赫姆霍尔兹开始了:“委员们昨天开过的会,只是个破鼓,残留未去,黑更半夜的这个城市,不过是真空里几声长笛。
  紧闭的嘴唇,满脸的睡意,已经停开的每一部机器,扔满杂物的寂静的场地,会众们就曾在这里来去……
  大家都喜欢这片片的寂静,哭吧,放声大哭或是饮泣;说话吧——可那说出的话语是谁的声音,我并不明白。
  不在场的人们,比如苏希,还有艾季丽亚,她也缺席,她们的**,她们的手臂,啊,还有臀部,还有那嘴,一件件都慢慢地变成了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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