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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新世界(第五章)(3)

时间:2014-06-30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阿道司·赫骨黎 点击:

  又是十二个小节。这时唆麻已开始起作用。眼睛发亮了,面颊泛红了,内心的博爱之光闪耀在每一张脸上,绽放为幸福和友好的欢笑。即使是伯纳也觉得多少融化了一些。摩尔根娜·罗斯柴尔德回头对他笑着的时候,他也尽可能报以微笑。可是那眉毛,那连成一道的眉毛——唉!还是那样子,他不能视而不见。不行,无论他怎样勉强自己也不行。大概是融合的火候还没有到家吧!可他如果坐在了菲菲和乔安娜之间,说不定就……爱情之杯第三次传递。“我为他即将到临干杯。”摩尔根娜·罗斯柴尔德说。传杯仪式正好轮到她启动。她的声音高亢而欢乐。她喝过唆麻,递给了伯纳。“我为他的即将到临干杯。”伯纳重复着她的话,打心眼里努力想感到他即将到来,但那一道眉毛仍然萦绕不去,对伯纳来说,他的到临还远得可怕。他喝了唆麻,把杯子传给了笛特什。
  
  “看来这一次又要失败了,”他心想,“会失败的,我知道。”可是他仍然竭尽全力欢笑着。
  这一轮爱之杯传递完毕,主席举手发出信号,合唱爆发为团结圣歌第三章:“体会吧,更伟大的存在如何降临!
  欢乐吧,我们在欢乐之中隐遁!
  融浑了!在砰砰的鼓点里融浑!
  因为你们便是我,我也是你们!”
  一支歌随着一支歌,歌声越来越激动、高亢。他即将降临之感有如空中积蓄的雷电。组长关掉了乐曲,随着最后的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出现了绝对的寂静——长期渴望所形成的寂静在带电的生命里颤抖着,爬行着。主席伸出了一只手;突然,一个声音,一个深沉雄浑的声音,比任何人世的声音都更悦耳,更丰富,更温暖,更加颤动着爱和同情,一个精彩的、神秘的、超自然的声音在人们的头顶非常缓慢地传来,“哦,福帝,福帝,福帝。”那声音逐渐微弱,逐渐降低。一阵浓郁的温馨从听众的太阳神经丛惊心动魄地辐射出来,造人他们身上的每一个极点;他们不禁热泪盈眶,心肝五脏都似乎在随着一个独立的生命悸动。“福帝!”他们软瘫了,“福帝!”他们融化了,融化了。然后,那声音又突然以另一种调子令人震惊地呼叫起来。“听呀!”那声音像喇叭,“听呀!”他们听着。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降为一种低语继续说着。可那低语却比最高亢的声音还要动人心魂。“那更伟大的存在的脚步。”那低语继续重复,说到“那更伟大的存在的脚步”时几乎听不见了。“那更伟大的存在的脚步已经来到楼梯上。”又是寂静。那暂时松懈的期望又绷紧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几乎要绷断了。更为伟大的存在的脚步——哦,他们听见了,听见了,从楼梯上款款地走下来了,从看不见的楼梯上逐渐走近了。更伟大的存在的脚步突然来到了断裂点,摩尔根娜·罗斯柴尔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跳了起来。
  
  “我听见他了,”她叫道,“我听见他了。”
  “他来了。”萨柔妮季·恩格斯叫了起来。
  “对,他来了,我听见他的声音了。”菲菲·布拉劳芙和汤姆·川日两人同时跳了起来。
  “哦,哦,哦!”乔安娜也来含糊不清地作证。
  “他来了!”吉姆·波坎诺夫斯基高叫。
  组长身子前倾,按了一下,放出了一片铙钹的呓语、铜管的高腔和鼓点的急响。
  “啊,他来了!”克拉拉回笛特斤尖叫着。“阿咦——!”仿佛有人割着她的喉咙。
  伯纳觉得该是他有所动作的时候了,便也跳了起来叫道:“我听见了,他来了。”
  可他那话是假的,他什么也没听见,也没有觉得有谁到来。谁也没有——尽管有那样的音乐,尽管大家越来越激动。他一个劲地挥舞着双手,跟着他们之中最激动的人大喊大叫;别人开始手舞脚踏地乱蹦;他也手舞脚蹈地乱蹦。
  他们围成了一圈,转着圈子跳起舞来。每个人的手扶住前面人的腰,一圈又一圈地跳着,齐声呼喊着,脚下踏着音乐的节拍,然后用手拍打着前面人的屁股;十二双手统一地拍打,拍得十二个屁股啪啪山响。十二个人合成了一个,十二合一了。“我听见他了,我听见他来了。”音乐加快了,步伐加快了,拍手的节奏也加快了。突然,一种合成低音嗡嗡地唱出了话语,宣布了赎罪的降临、团结的完成、十二合一的到来。十二合一就是伟大存在的肉身体现。那低音唱道:“欢快呀淋漓。”鼓点嘭,嘭,继续敲打出狂热的节奏:“欢快呀淋漓,快活呀福帝,亲亲大姑娘,亲得她合为一,姑娘和小伙子静静地偎依,发泄呀狂喜,痛快又淋漓。”
  
  “欢快呀淋漓,”舞蹈者跟着祷告词的叠句唱了起来,“快活呀福帝,亲亲大姑娘……”唱着唱着灯光慢慢暗转了——暗转了,同时温暖起来,甜美起来,更红了,最后他们已是在胚胎库的红色朦胧中舞蹈。“欢快呀淋漓。”舞蹈者在他们那胚胎的血红的昏暗中继续转了几圈,敲打着不知疲倦的节奏。“欢快呀淋漓……”终于,那圆圈动摇了,分散了,捉对儿躺到了周围的睡榻上——那些睡榻绕着桌子和它周围的椅子围成了一圈又一圈。“欢快呀淋漓……”那深沉的声音温柔地低吟着,细语着;昏暗的红色中仿佛有一只硕大无朋的黑鸽爱意殷勤地悬浮在此刻俯仰颠倒的跳舞的人上空。
  
  他们俩站在屋顶上。大亨利刚唱过十一点。夜平静而温暖。
  “真美妙,是吗?”菲菲·布拉劳芙说“确实美妙极了是吗?”她一脸兴奋淋漓的表情望着伯纳,那欢乐里再没有丝毫激动或兴奋的迹象——因为兴奋意味着没有餍足,而她所得到的却是完成之后的狂欢,心满意足的平静。那平静不是空洞的满足与无聊,而是匀称的生命和获得休息与平衡的精力,是一种丰富而生动的平静。因为团结祈祷式既是索取也是给予,索取原是为了补偿。菲菲充实了,菲菲完美了,她仍然感情洋溢,喜不自胜。“你不觉得美妙吗?”她用她闪耀着超自然光芒的眼睛望着伯纳的脸,盯着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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