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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新世界(第四章)(2)

时间:2014-06-1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阿道司·赫骨黎 点击:

  “那就是红色火箭,”亨利说,“刚从纽约飞到”他看看表,“迟到了七分钟,”
  他摇了摇头补充,“这些大西洋航班——的确误了点,太丢脸了。”
  他一松脚下的加速器,头顶上螺旋桨的轰鸣声降低了八度半,从大黄蜂变成了黄蜂、蜜蜂、金龟子、鹿角虫。飞机上升的冲刺减缓下来,不一会儿他们便一动不动是在了空中。亨利推了一根杠杆,咋的一声,他们前面的螺旋桨开始了旋转。起初很缓慢,渐渐变快,最后眼前便成了一片圆形的光雾,悬浮平飞的高速风叫得越发尖利了。亨利的眼睛盯住转速盘,见那指针指到一千二,便松开了上升螺旋桨。飞机已有足够的前冲量靠机器维持飞行。
  
  列宁娜通过两腿之间的地板窗户看下去。他们正在六英里的公园地带上空飞过,那一地带把伦敦中心区和第一卫星郊区分隔开来。绿色地带上的缩小了的人群像是蛆虫。
  树林里闪亮着无数汪汪狗急离心游戏塔,犹如森林。牧人灌木丛附近,两千对比塔减正在进行瑞曼面网球混合双打。从诺丁山到维尔施登的干道两旁是五号自动扶梯球场。依林运动场上一场德尔塔体操表演和社会歌演唱正在进行。
  “咔叽是多么丑陋的颜色。”列宁娜说,表达了她从睡眠教育获得的阶级偏见。
  杭斯洛感官片摄制厂占地七公顷半,附近有一支穿黑色咔叽制服的劳动者队伍正为西大路重新铺设玻璃而忙碌。他俩飞过时,一个流动坩埚刚好打开,熔化的玻璃发出刺目的强光滚滚流向路面。石棉压路机碾来碾去,绝缘洒水车后蒸腾起一片白雾。
  市冷特福的电视机公司工厂简直像一个小市镇。
  “他们准是在换班。”列宁娜说。
  淡绿色的伽玛姑娘和黑衣的半白痴们像蚜虫和蚂蚁一样在门口挤来挤去,有的在排队,准备上单轨电车。人群之间走来走去的是桑葚色的比塔减。主楼顶上直升机或升或降,一片繁忙景象。
  “说心里话,”列宁娜说,“我幸好不是个伽玛。”
  十分钟后他们已来到斯托克波吉,玩起了第一局障碍高尔夫。
  伯纳匆匆走过屋顶,眼睛大体望着地下,偶然见了人也立即悄悄躲开。他像是被敌人追捕,却不愿意看见追捕者,因为怕他们的样子比预想的更可怕。这就把他自己弄得更为内疚,更加无可奈何的孤独。
  哪个可怕的本尼托·胡佛户可那人的用心原本是好的。这就使他的处境更糟糕。用心良好的人跟居心不良的人做法竟然完全一样。就连列宁娜也让他痛苦。他记得那几星期畏怯犹豫的日子,那时他曾经希冀、渴望有勇气问问她,却又失望了。他有勇气面对遭到轻蔑拒绝的羞辱吗?可她如果竟然同意了,他又会狂喜到什么程度!好了,她现在已经对他明白表态了,可他仍然难受——因为她居然认为那天下午最好是用来打障碍高尔夫,而且跟亨利·福斯特一溜烟跑掉了。他不愿在公开场合谈他俩之间最秘密的私事,她居然觉得好笑。总之,他难受,因为她的行为只像个健康的、有道德的英格兰姑娘,毫无其他独特的与众不同之处。
  
  他打开自己的机库,叫来两个闲逛着的德尔塔减随从把他的飞机推到屋顶上去。机库的管理员是同一组波坎诺夫斯基化的多生子,一模一样地矮小、熏黑、狰狞。伯纳像一个对自己的优越性不太有把握的人一样发出命令,口气尖利,带几分傲慢,甚至有些气势汹汹。伯纳对跟种姓低的人打交道有非常痛苦的经验。因为木管原因何在,伯纳的身体并不比一般的伽玛好。关于他代血剂里的酒精的流言大有可能是实有其事,因为意外总是会发生的。他的个子比标准阿尔法矮了八公分,身体也相应单薄了许多。跟下级成员的接触总痛苦地让他想起自己这种身体缺陷。“我是我,却希望没有我。”他的自我意识很强烈,很痛苦。每一次他发现自己平视着,而不是俯视着一个德尔塔的脸时便不禁感到受了侮辱。那家伙会不会以对待我的种姓应有的尊重对待我?那问题叫他日夜不安,却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伽玛们、德尔塔们和爱扑塞隆们经过一定程度的条件设置,总是把社会地位的优越性和个子的大小挂钩的。实际上由于睡眠教育,有利于大个子的偏见普遍存在。因此他追求的女人嘲笑他;跟他同级的男人拿他恶作剧。种种嘲笑使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既以局外人自居,他的行为举止也就像个局外人了。这就更加深了别人对他的偏见,加剧了他身体缺陷所引起的轻蔑和敌意,从而又反过来加深了他的局外感和孤独感。一种怕被轻视的长期畏惧使他回避他的同级人,使他在处理下级问题时产生很强烈的自尊意识。他多么妒忌亨利·福斯特和本尼托·胡佛呀!那些人要一个爱扑塞隆服从并不需要大喊大叫,把自己的地位看做是理所当然,他们在种性制度里如鱼得水,悠然自得,没有自我意识,对自己环境的优越和舒适也熟视无睹。
  
  他仿佛觉得那两个随从把他的飞机推上屋顶时有点不大情愿,动作慢吞吞的。
  “快点!’帕纳生气地说。有个随从瞟了他一眼。他从那双茫然的灰白的眼里觉察到的是一种畜生般的藐视吗?“快点!”他喊叫得更大声了,声音里夹着一种难听的干涩。
  他上了飞机,一分钟后已向南边的河上飞去。
  几个宣传局和情绪工程学院都在海军大街一幢六十层的大楼里。那楼的地下室和下面几层由伦敦的三大报纸——《每时广播》(一种供高种姓阅读的报纸)、浅绿色的《伽玛杂志》和咖啡色的绝对使用单音节字的《德尔塔镜报》的印刷厂和办公室占用。往上分别是电视宣传局、感官电影局和合成声与音乐局——一共占了二十二层。再往上是研究实验室和铺设软地毯的房间——是供录音带写作作家和合成音乐作曲家精心推敲的地方。最上面的十八层楼全部由情绪工程学院占用。
  
  伯纳在宣传大厦楼顶降落,下了飞机。
  “给下面赫姆霍尔兹·华生先生打个电话,”他命令门房的伽玛加,“通知他伯纳·马克思在屋顶上等候。”
  他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
  电话打来时赫姆霍尔兹华生先生正在写作。
  “告诉他我立刻就来,”他说毕挂上了话筒,然后转身对秘书说,“我的东西就交给你收拾了。”他对她那明媚的微笑不予理会,仍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着话,同时站起身子,迅速来到了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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